家宴結束,霍京送陸微芒回家。

“那個明筠…”陸微芒開口。

霍京牽著陸微芒的手,兩人走在甬道之中。

眾貴女都從鳳儀宮後御花園北面的北安門出去,那裡可以乘坐肩與,出了北安門可以乘坐馬車,出入宮廷也更近更方便一些。

陸微芒和霍京卻習慣性的往南面朝宮門走去。

面對陸微芒突然提起的名字,霍京愣了一下, 才想到是誰,往旁邊陸微芒面上看去,黑漆漆的天,在火把和燈籠的跳動燈光之下,只能看見大致的輪廓,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於是霍京手上用力, 將陸微芒拉到自己身前,彎下腰,越湊越近,想看清陸微芒的表情,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突然呼吸相聞,陸微芒有些不自在的率先挪開視線,霍京嘴角彎起,大氅下的雙手張開,將面前的小女娘納入懷裡。

今日的宮宴,他喝了些酒,雖然是冬至節,一年中最冷的時候,身上卻有些燥熱。渾身被冬至寒風侵染的涼冰冰的陸微芒攏到懷裡,霍京舒服的出了口氣。

今晚霍京似乎有些跟平日裡不太一樣,他向來沒有這樣“軟糯撒嬌”的時候。

脖頸處, 霍京愜意的將頭放在上面, 陸微芒跟前世差不多, 一米六五的身高,此時在霍京懷裡卻彷彿一個大號抱枕般,被他抱在懷裡。

陸微芒被他這樣一“撒嬌”,幾乎忘記了剛才自己的話。霍京此時才懶洋洋的開口, “吃醋了?”

陸微芒脖頸感覺到這話帶來的呼吸,臉刷的一下紅了。

雖然是黑黢黢的夜,看不見容顏,陸微芒的花痴還是暗戳戳的犯了,這懶懶的語氣,讓她心裡蘇蘇的,當下就也不想再問什麼“明筠”的事了,霍京這種性格的人,不是會委屈自己心底留下遺憾的人。他若是喜歡,若是在意,不會讓人從他身邊離開,然後說什麼苦衷。他只會直接爭取到底。

“沒有。”陸微芒回答。

她並沒有吃醋。這麼長時間相處以來,對霍京的這點了解和信心還是有的。她只是覺得好奇罷了。

她在貴女中,並沒有一個可以放心說話的朋友,因此,在聽見了“明筠”這個名字後,將八卦的心思放在心裡,在宴席散了之後, 特意來問霍京。

畢竟勳貴舊事,舊人, 他這個親歷者才更加知根知底兒。

“當年陛下大局在握,立朝之前,是我們這些勳貴子弟最年少輕狂的時候。那會兒沒有責任,只有勝利,眾人又都是十來歲的少年郎,每日閒不住的縱馬輕狂。”

霍京的語氣涼涼的,帶著些輕柔,彷彿沉浸在少時的回憶中。

“我們一行有十幾人,有男有女,打馬出街的時候,浩浩蕩蕩,意氣風發。眾人父輩都是陛下麾下的親近人,作為子女,當然是從小一起長大,那會兒有人按照年齡排序,你老大,我老二什麼的,女孩子也在序齒當中。我按照年紀,排在了第五,溫明筠是女孩子中的老大。”

“後來幾人漸漸大了,男孩子們還是每日呼和打馬,沒心沒肺,但是女孩子心思,過了十歲後,就突然變得敏感起來。幾個女孩兒起鬨,說誰跟誰相配,誰跟誰天生一對兒。不過是些小女兒家的玩笑話罷了。那會兒我的心思,還在遊獵名次爭奪當中。”

陸微芒被霍京說的小時候的“輕狂少年時”吸引了。她想,若是她早生幾年,父親再給力些,想必自己也會忍不住加入這幫少年之中,縱馬輕狂的。

那是人生中唯一可以“輕狂”的年紀。

“後來,陛下立朝。這天下,突然成了自己家的,各種規矩也隨之而來,大家也漸漸大了,便再也沒有十幾個少年郎縱馬輕狂的時候了。少年們被父母圈起來,學些以前不怎麼在意的治國文章,女孩子也被父母圈起來,學些文靜管家的手段。那會兒眾人年紀不大不小,也有好些在立國之初,便索性定了親。反正都是大乾的勳貴,也算門當戶對。陛下也曾跟我提過,說是溫侯有意,只等父親回來,便要定下。”

霍京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說實話,那會兒陛下跟我說的時候,我並沒有反對。一來,是因為溫明筠是我們這群人中,一直以來的夥伴,二來,我那時也並沒有開竅。只覺得兄弟們都定了親,那我跟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定下,似乎也理所當然。”

霍京說到這裡,聲音有些輕,似乎怕說的語氣重了,讓陸微芒回神,緊接著又往下說。

“不過,陛下也只提過那一次,並沒有成真。因為父親從那次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整個霍家,就剩了我一個毛頭小子。”

“那會兒我才明白,父親雖然從小將我放到姨母姨父身邊,卻還是我的主心骨,他不在,我的天,便塌了。”

說到這裡,霍京用力抱緊面前的小女孩兒,這是他在父親後,唯一的“家人”。

“父親的喪事十分盛大。那會兒,我只顧著傷心,並沒有對外界的變化有太多的感知。後來醒過神來才發現,周遭有很多東西不一樣了。比如小夥伴們去遊獵,不再沒我不行,比如溫侯和陛下都沒有再提過所謂定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