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外面還黑燈瞎火的時候,陸微芒跟自家老爹就上衙走人了。

陸微芒一面覺得懷念,一面又覺得,有個比自己起的還早,走的還早的兩個進學的弟弟,自己上衙, 也好像沒有那麼早了。果然,幸福都是比較出來的。

“成陽的秋闈不是考過了嗎?怎麼還每日去書院去那麼早?”

陸微芒跟父親說著話,陸青山一聽陸微芒提起大兒子,嘿嘿一笑,“成陽真是給咱們老陸家爭光了,我那些老夥計們, 都是讓家中子弟進護城司,不過有個差事,不至於混日子罷了, 偏偏咱們成陽,正兒八經的自己考過了秋闈,不用他老子給他操心前程。往日朝堂之上,這讀書人的彎彎繞沒少讓咱吃啞巴虧,這下好了,等咱們成陽考出來,我一定讓兒子給咱出口氣!”

新朝初立,武將在朝堂上被任命了不少官職,畢竟人家跟著你打天下,打下了天下,不能把老夥計都一腳蹬了吧?而且, 這朝堂中,自己人多了, 當皇帝的才不會被底下人糊弄。

但是說實話,類似陸青山這種, 打仗還能憑著一股子悍勇,治理國家就外行了。所以每次他們跟文官有了爭論,往往說不過讀書人, 有時候有理也得受憋屈。所以這次陸成陽橫空出世,武將那邊樂見其成,都指望以後陸成陽能當他們的嘴,跟文官們打擂臺。

看著自家老爹一臉興奮,彷彿兒子陸成陽替他出氣的日子不遠了,十分期待的樣子,陸微芒表示無語。

為什麼朝中自古以來黨爭不斷?因為你的想法政令需要人來支援,不分陣營,劃拉自己人,縱使官再高有什麼用?政令不出衙門,想做什麼都做不了。就是皇帝還有被架空的時候呢!

所以,文臣武將天生對立,跟個人沒有關係,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

陸成陽,武將勳貴家出身的考科舉出來的正統文官,天生會因為立場被排擠。偏偏老爹還在一旁添油加醋,一副你們等著的樣子,那那些文官, 能讓陸成陽輕易在朝中立足嗎?大機率, 陸成陽一進朝中, 就會被排擠。除非他能團結一批小夥伴來支援自己,否則,只能像陸微芒一樣,單打獨鬥了。偏偏文官規矩多,若是挑揀你起來,你便是走路先邁右腳,都會有人有說法。

陸微芒想著自家老弟可能會面臨的困局,又看看一臉興奮的老爹,只能等散衙之後,跟成陽談談了。

“閨女,你先下馬車吧,霍侯在城門口處等你呢!”

陸微芒聞言回過神,掀開馬車車簾,跳下馬車,“等許久了嗎?”

霍京伸手,順手將陸微芒的手攏在手裡,陸微芒還沒來的及掙脫,他又自然的放開,“熱乎乎的,還行。”

陸微芒掃了一圈周圍有意無意看過來的視線,站到了霍京另一側,“我身體早就恢復了。我不喜歡寒冷,就像我喜歡晴天,不喜歡陰天一樣,就是喜歡與否,不是因為身體。”

“嗯。”

兩個人在承明殿前的廣場處等候上朝。

平日裡陸微芒不用上朝,但是今日不是辦完差事,回朝第一天嗎,該上朝給陛下做個交代。不過這個交代主要是霍京去做,陸微芒陪襯罷了。

第二次上朝,陸微芒鎮定多了,跟在霍京右後側,聽霍京回稟。

霍京的回稟沒有說奸細等敏感詞彙,他是以監察揚州官場的欽差名義去的揚州,此時自然回稟揚州上下被處置的官員官風不正,上下勾聯,徇私舞弊的事兒。

霍京這邊話音剛落,文官隊伍中就站出一人,出面反駁霍京。

“回稟陛下,微臣聽聞霍侯爺在江南行酷吏之舉,殺的揚州官場高層幾乎覆滅,致使揚州百姓人心惶惶,地方不穩。”

這就是文官,一番話說出來,意思就是雖然霍京沒有做違法犯罪的事,他處置的官員也都罪證確鑿,但是不妨礙他反對霍京如此行事。

武將那邊頓時不幹了,怎麼?出力不討好?你們小嘴巴巴一說,霍京下揚州一趟,非但無功,反倒有罪唄!

“老殺才,你什麼意思?霍侯做事哪一樁哪一件不是依律行事,這也能讓你雞蛋裡挑骨頭?你是不是收了誰送上來的好處,才站出來給他們說話,指責霍侯?”

武將說話就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了,直接人身攻擊。

那文官自然不怕這輕飄飄的人身攻擊,他巴不得武將多說些,讓陛下看看武將們的水平。當下鬍子一翹,揚著頭,“老朽不過就事論事罷了,霍侯都沒有急,你急什麼?”

輕飄飄的一句話,將那武將激怒,“你這老匹夫…”

若是往常,就該鬧過一場,有時候皇帝看戲看的熱鬧,不讓人攔著,這武將和文官就會動起手來,做過一場。

這個時候的文官,也是學過六藝的,在不動武器的前提下,不會太落入下風。

陸微芒偶爾聽自家老爹說上朝時誰誰又嗆起來,打起來,那興奮的勁兒,頓時明白了眾臣每日按時上朝的動力,這現場看大戲的機會,落到陸微芒身上,她肯定也會日日按時上朝來的。

但是今日的事,那文官打錯了主意,揚州之事事關奸細謀反之罪,可不是誰都可以嘴上佔著便宜過過嘴癮的事兒。

“好了。”

高臺之上,陛下一聲淡淡的聽不出情緒的“好了”,讓眾人全部安靜下來,也包括剛才鬥嘴拉架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