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我換上簡單的便裝在勒水四處走動看看,不管如何的變化道路和隱秘,總是會有人跟蹤。我也發現偌大的勒水城,竟猶如鬼城般死氣沉沉。

每行至一處民房處,皆門窗緊閉。連最熱鬧的酒肆、商鋪都閉門不開,處處透露著詭異。而街上乃至整個城內都瀰漫著一股燭火香蠟味,在燕岐能聞到如此濃烈的祭祀味,怕是隻有盂蘭盆節了。

但這幾日每每遇見銀申都是神色自然,不像是被人操控身不由己的模樣。而我問及聖女之事,銀申每次都說阿姐在忙著滿月之時的大事。但問是何事時,銀申也一臉茫然的答不上來,只說是對百越國民的祈福大事。

夜裡我和伯珩對燭沉思,惱於明明知道這個百越有異,卻不知從何處查起。我靈光一閃,“殿下,如今我們恭賀新主的藉口也用了,銀申今夜的宴席上也故意問我們合適啟程回燕岐,怕是有了逐客之意。”

我展開伯珩繪製的堪輿圖,指著中心那個未知的圈。“而此處,我們作為燕岐人定是進不去的。而祭臺從銀申的話中可以得知,應是每月的滿月之時才會開啟。”

我看著伯珩一臉的疑問,“那我們不如先跟銀申告辭,說我們要回燕岐了。而伺機蟄伏城內,待到滿月之時,我們再扮作百越人混進祭臺,如何?”

伯珩沉思著,“夫人如此說,也未嘗不可。只是這樣會十分的危險,吾不想你涉險。”

我搖搖頭,“無妨,如今百越國民皆出此大事,為國為民都是我們的責任。我也會保護好自己的,殿下不必擔心。”說罷我晃了晃阿爹贈與我的骨刀。

“那既如此,就這麼定了。只是夫人萬事要聽從吾的安排,切莫擅自行動。”伯珩認真的看著我。

第二日,我們便向銀申辭行。銀申裝作十分不捨,幾欲挽留。我特地讓伯珩當著銀申的面,跟我一起進了馬車。為保證真實性,我讓稚紅先跟著大部隊走,我和伯珩還有四個護衛留了下來。

夜裡,我扮作農婦的模樣伯珩亦抹黑自己臉,我們夾雜在人群中進了城。去到伯珩早前踩點的一間空置房屋中落腳,謹慎起見我們連燭火都未曾點燃。

在狹小的木屋中,終於捱到滿月之日。我側身於窗邊,看著一輪碩大的銀盤慢慢升起,降至半空之時變成了可怖的紅色。血月當空,今夜怕是不會太平。

伯珩來到我的身邊,看著樓下移動緩慢,向著宮內走去形如鬼魅的人們。皆手捧白燭,火焰和月光照著他們呆滯又慘白的臉。這白日就寂寥的勒水街,此刻猶如百鬼夜行。

“是時候了。”伯珩拿起準備好的白燭,放在我的手心。“記住,學著他們的樣子,慢慢的走到宮裡去。跟緊吾,莫怕。”

我看著伯珩的眼睛,堅定的點點頭。

我和伯珩面無表情,執著白燭混在人群裡。我發現他們不僅是表情呆滯,更是像失去了生氣般的蒼白,看得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此刻的百越宮門大開,大家都似收到某種召喚般,目的明確的往裡面走去。

終於到了最中央之處,我看到了伯珩口中的祭臺。當真是十分的巨大,周圍的柱子怕是四人合抱都圍不住。我曾在燕岐時見過許多的祭臺,都不如這個龐大跟詭異。

祭臺的中央有一個突起的平臺,周圍是彎彎繞繞的水道,匯聚到那個平臺的下面,形成一個池子的模樣。越走越近,我聞到一股十分噁心的腥臭味。

眾人將自己手中的白燭皆放置在平臺的周圍,形成一個圓圈。我跟伯珩慢慢走近,此刻我才看到平臺上躺著一個人。

我心口一緊,莫不是新主銀申?隨後跟著人群又靠近了一些,身形來看應該是個成年的男子。露出來的一截手臂慘白又消瘦,血管都根根爆出。衣服看起來也是百越王室的樣式,精緻華貴,只是用一塊黑布蓋住了臉部,看不清真容。

我的心微微放下了,起碼不是年幼的銀申。我和伯珩將白燭放下,跟著人群跪拜在祭臺之外。

跪拜的人們將祭臺圍得裡外三層還未滿足,還有更加多的人在宮外進來。黑壓壓的一大片,鴉雀無聲得十分詭異。

我學著那些人伏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指尖。難不成銀窈是在祭祀臺上的那個男子?或者說這是百越特有的什麼送葬儀式嗎。我試圖想起自己是否在書上看到過,卻不記得百越的風土人情裡有祭祀死人這一出,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一陣熟悉的銀鈴聲想起,麻木的人群終於起了騷動。高呼聖女賜福,聖女萬歲。我也學著人群展臂高呼,動作十分誇張。

透過人群的縫隙,可以看到祭臺上的銀窈依舊美豔不已。只是今日的她身上也繪製了許多圖案,密密麻麻猶如藤曼般纏繞在她的肌膚之上。

“吾的子民們,如今血月當空。乃是天神震怒,降罪於我百越。唯有虔心的侍奉吾主,方可免去災禍!”銀窈的聲音迴盪在祭臺,沒有了往日的酥麻,倒是顯得十分的震懾。

人群又開始山呼海嘯,我和伯珩又跟著起起伏伏,心裡怒罵真是沒完沒了。

“今日獻上祭品,還望吾主息怒!”銀窈轉身跪對這那臺上的人,虔誠的說著。大家也一起哀求的哭喊著息怒,息怒。

我正不明白這銀窈到底是要做什麼時,兩名侍衛拉著兩個孩童就上了祭臺。

我的瞳孔猛的收緊,難不成銀窈要活人祭祀?她真是瘋了。伯珩看著我一臉的擔憂,抓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妄動。

可憐那兩個小小的孩童哭得撕心裂肺,銀窈卻揮手示意那侍衛拿出刀,就要往孩子的身上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