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宸沒說他將榮憲大長公主救出來的事情,也沒說後來她死於夏侯鈺之手,那場大火和事後火中發現的屍體都是真的。

郞英沉默下來,有種重新認識了他效忠的那位君王的感覺。

他一直以為景帝是明君,是難得心有縱橫,識人善任之人。

他並不暴虐,甚至絲毫都不昏庸,於政事清明性情雖然多疑可卻只是有些小瑕疵而已,郞英甚至一度覺得,跟先帝比起來景帝算得上是位仁君。

可如今他才知道,這位君王冷心起來能有多狠。

墨玄宸站起來說道:“該讓你們知道的,我與惠王剛才都已經跟你們說了,我祖父的死,那兩萬將士的血債,我勢必是要跟景帝討要的。”

“你們若是願意助我自然是最好,我會竭盡全力保全你們和你們身後家族,事後二位也能得到你們想要的東西,可若是不願意助我,抱歉,成事之前南境之事絕不能走漏半點,二位便自我了結,事後我絕不碰二位族人。”

“我會在玉山停留兩日,待到見過二皇子後就立刻返回南境,如若二位不知道怎麼選擇,二皇子到來之前,我會幫你們抉擇。”

他神色冷冽,絲毫不掩飾心狠手辣,也明明白白告訴他們。

要麼投誠,要麼死。

惠王也是跟著起身,等墨玄宸朝外走了出去後,他行至門前才站定回頭朝著他們說道:

“陳大人,本王若是你和郎大人,就該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

“墨玄宸不是墨老王爺,墨家世代忠耿也早就被我那皇兄耗盡,此行南下墨玄宸便已經是自斷後路,待他得了南境兵權,當年往事揭露,皇兄也會軍心盡失、臣民寒心,你們若要當忠君之人,只會白白丟了一條性命。”

“你們好好想想吧。”

陳灃安見惠王轉身朝外走,突然叫住了他:“王爺!”

惠王回頭。

陳灃安問:“您為何要幫墨世子,您也是慕容皇室的人。”

惠王想了想說道:“大概是本王胸無大志?”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個說不上來的笑容,有些促狹,又有些嫌棄,

“你們信嗎,當年父皇立儲之前,曾招我進宮問過我的,他問我想不想要當皇帝,甚至連冊封本王的聖旨都寫好了,是本王覺得當皇帝沒意思拒絕了父皇,那皇位才輪到了慕容洵。”

他不要的東西,慕容洵視若珍寶。

他送了他登上皇位,慕容洵卻轉過頭來將他困在京中多年,試圖折斷他羽翼讓他變成個廢人,簡直讓人發笑。

惠王隨口說完後,就笑著揮揮手道:“行了,本王走了,你們二位早些想明白吧。”

房門“砰”地關上,屋中二人都是因惠王剛才的話愣神。

郞英忍不住看向身旁:“陳大人,你說惠王他說的是真的嗎,先帝當真曾想立他?”

“未必不是真的。”陳灃安深吸了口氣緩緩道。

當年惠王有多驚豔世人,於戰場更猶如神蹟,整個宮中皇子就沒有比他更耀眼的,當初的還是皇子的慕容洵雖然出眾,可光芒也被胞弟蓋過,那時候的惠王在先帝心中地位也非比尋常。

先帝好奢靡,於朝政也任性昏庸,行事全憑喜好,為帝數年幾乎掏空了國庫,可是他用人上面卻是離奇的精明。

若非如此,就先帝當年那個折騰法,大鄴早就亡國了。

陳灃安低聲喃喃:“先帝當年的確有段時間,對惠王格外青眼,時常讓他進宮伴駕,惠王原本叫慕容安,後來先帝特賜元字,他才改名為慕容元安,而且他原本的封號也不是惠王。”

他們那一輩所有的皇子都是單字,唯獨惠王以“元”冠於字前,而且先帝在位時,惠王的封號還是宸字。

如今想來,“元”本就有居首、為主之意,那“宸”宮更是帝王居所,王位代稱。

顯帝早就有意立原來的宸王慕容元安為儲君,若非如此,景帝登基之後,為何會獨獨改了他封號,又多年忌憚,將其困於京中不準其出京就藩?

郞英頓坐在原地,只覺得今天所知道的事情完全顛覆了自己多年來的認知,甚至讓他無所適從。

他下意識看著陳灃安道:“陳大人,你會助墨玄宸嗎?”

陳灃安看著他:“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