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站在長雲殿外時,外頭夕陽西下。

景帝有些疲憊地說道:“叫御膳房那邊好生顧著蕭貴妃這邊,做些她喜歡吃的東西,還有朕看她頗為喜歡御花園裡那幾株牡丹,叫花鳥司的人去移栽過來,再將庫中新得的那幾匹鮫靈紗也送過來。”

“交代下去,叫宮裡頭那些人少來招惹蕭貴妃,送到長雲殿的人也仔細篩選些聽話懂事的,別惹了她不高興。”

馮良連忙點頭:“是,陛下。”

景帝領著馮良在前走著,御輦遠遠綴在後面。

夕陽的昏黃籠罩在他身上時,讓得一代帝王也不由添了幾分蕭瑟。

景帝想起剛才蕭貴妃哪怕刻意冷著眼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驟然低落,想起當年蕭貴妃落胎時那一盆盆端出來的血水和屋中的慘叫,想起當年太醫說蕭貴妃腹中是個成了型的男胎,本該如蕭貴妃一般模樣精緻乖巧伶俐地叫他父皇。

哪怕帝王涼薄,景帝也不由心中錐痛。

他抬頭看了眼天邊灑下的餘暉喃喃說道:“馮良,你說朕當初是不是做錯了?”

馮良遲疑了片刻沒敢說話。

景帝聲音低沉:“那孩子死的冤枉,蕭貴妃也本不該受過,朕本是可以替他們母子報仇,手刃了害她之人,可朕卻放過了他們,沅沅雖然沒說,可朕知道她是怨朕的……”怨他沒給他們的孩子討一個公道。

馮良連忙低聲道:“陛下別這麼想,貴妃娘娘對您一直在意,況且陛下當初也有您自己的顧慮。”

當年蕭貴妃入宮之後就聖寵無雙,承寵沒多久又有了身孕。

景帝對她的偏愛毫不掩飾,對她腹中孩子的看重更是讓後宮所有人都生了害怕,特別是那幾個有子的妃嬪,她們都怕蕭貴妃這孩子平安生下來,更怕被景帝無比看重的孩子會是個皇子。

有子的妃嬪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得大位,又有幾個能沒野心,而蕭貴妃跟她腹中的孩子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絆腳石。

蕭貴妃被人暗害差點一屍兩命,景帝盛怒之下叫人嚴查,可那長雲殿裡跟漏了風的篩子似的,塞進了各宮的人,越往深查,真相就越駭人,所牽扯出來的妃嬪、皇子也就越多,甚至還波及到了朝堂。

等一路越查越深,甚至查到容妃和皇后身上,甚至還牽扯進好幾個皇子,景帝突然就收了手。

他只叫人打死了長雲殿裡所有的探子,又下旨處斬了兩個不怎麼重要的妃嬪,將長雲殿裡裡外外的人都換了一遍,此事就被按了下來,看似好像已經抓到了罪魁。

可是馮良知道,真正害蕭貴妃的人還安好留在宮中。

景帝事後升了蕭貴妃的位分,將她從嬪一躍到了貴妃,就足以見他心中愧疚。

他到底是因為朝中的事情,因為各方權衡,因為不得已的苦衷和退讓,舍了蕭貴妃腹中那個他曾滿心期盼過的孩子。

景帝想起舊事,就對後宮裡的一些人生了難以抑制的厭惡:“朕聽聞前幾日蕭貴妃和容妃起過爭執?”

馮良低聲道:“也不算爭執。”

“那日墨世子帶著世子妃進宮謝恩,去壽安宮時叩謝太后娘娘時被容妃娘娘刁難,容妃娘娘提及謝家之事,又暗指世子妃婚前不檢不安於室,險些讓太后娘娘動了氣,蕭貴妃便說了容妃幾句。”

“貴妃娘娘性子直,容妃被氣得厲害,世子妃大抵也是因此記著貴妃娘娘的恩情,連著好幾日讓墨世子將她開的那第一樓裡出的稀罕東西都往長雲殿裡送,貴妃娘娘為此挺喜歡世子妃的。”

景帝對於墨玄宸和雲錦初知恩圖報的事還算滿意,可是容妃……

他沉著眼:“容妃向來愛與那些朝中那些女眷交好,藉此替大皇子拉攏朝臣,為何這次會為難雲錦初?”

馮良遲疑了下:“奴才也不清楚,不過聽聞墨世子大婚那日,大皇子他們都去了。”

景帝聞言心中一轉就猜到了什麼。

他膝下幾個兒子年歲都大了,他這些年又一直壓著不願給他們封王,更未曾立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