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陽鎮,茶館內。

王侯將相、才子佳人,只要是個說書的都會來那麼幾段。偶爾也會聽到一些保家衛國的故事,讓人熱血沸騰。

但大多數故事都毫無新意。

可最近不太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一個要飯的老頭,說得一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這也使得茶館這幾天每到說書時間都是場場爆滿。

而這個老頭,他只求三餐一宿。見他一身滿是補丁的布衣,樣貌倒還有幾分清風道骨。今天,堂下擠滿了人,都在等著說書先生。那些花了錢的主自然有位置可以坐,還能有一壺上好的龍井和管夠的花生瓜子。那些沒花錢的,要麼站在後面,要麼站在旁邊。而那些個子矮小的小孩,就擠在前面,盤腿而坐。

坐在最前排地上的幾個小男孩,他們是這裡的常客。其中李二蛋更是每場都不會缺席。花錢是自然不會花錢的,窮苦之人飯能吃飽就不錯了。茶館掌櫃也還算大方,只要他們不搗蛋、守規矩,就當是捧了一個人場了。

這李二蛋全名李一明。在他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二蛋的哥哥就已經夭折。父母就給他取了一個卑賤小名,認為這樣好養活。

可這樣二蛋二蛋的叫習慣了,大家忘了他的真名叫什麼。就連父母、親人都很少叫他李一明的名字,常以二蛋喚之,樂此不彼。

而今日,圍坐在二蛋旁邊的兩個小男孩,一個叫狗子,一個叫黑毛。也都沒什麼正經的名字。他倆是二蛋平日裡的玩伴,三人時常形影不離。個個都是上天捉鳥,下河撈魚的主,為此也闖下不少禍事。

都為泥腿子出生,三人很早讀過一些書,識得一些字。自然不能和富家子弟一樣,去附庸風雅、舞文弄墨。這十三四歲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也到了可以婚娶的年紀了。特別是二蛋的父母,早早就託人開始張羅此事。也有幾個媒人來二蛋家裡看過,先不說二蛋人才怎樣,就單單他家的條件就讓人望而卻步。媒人們都是裝模作樣,收了禮金後匆匆離開,從此鳥無音信。

對於父母的顧慮,二蛋倒是無所謂。該吃吃,該玩玩。心情好的時候幫忙做點農活,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撒丫子滿街跑。可無論怎麼玩,每到茶館說書的時候,卻總有他的身影。這也是二蛋唯一一個可以瞭解外界的途徑,不管是真是假,憧憬故事中的那些英雄人物,也算是給生活增添了一筆趣意。

此時,茶館內高朋滿座,等待的人們有些不耐煩了,在堂下窸窸窣窣的吵鬧。這時,說書老頭漫步上前,喝了一口蓋碗濃茶,清了一下嗓子,開始娓娓道來:

話說這茫茫塵土,廣袤寰宇,視為九界。

九界之中,萬千生靈,以我等人為靈長。是受天地之氣孕育而成。故萬物孕育之初,我等卻早已開化。

凡人中有傑出之士,在太乙之地,參悟天地玄妙,習得無上法門,可開天闢地、延年益壽,也可運用炁體源流,穿梭宇宙,廣播善種。

所以,你我等凡軀,均為萬萬年之前降臨的仙家之後。

說到這裡,堂下有人起鬨道:“居然我們都是仙家之後,那為什麼我們飛不起來?”說完後,只聽得底下一陣鬨笑。

看這說書老頭一點也不慌亂,他品了一口茶,回答道:“你等既為凡體,又怎知天地奧秘。而且,即便是仙家之後,在這靈氣匱乏之地,卻早已斷了靈根,淪為了泛泛之輩了。”

“我等凡夫俗子,壽命八十為最,可那些修真練氣之人,至少都有千載壽命,可是我等所能比的?”

這老頭,看上去瘦弱,說起話來倒是鏗鏘有力、出口成章。當然,本就是市井說書,圖得就是一個痛快,哪裡管什麼真假。可往往就有較真之人,時不時蹦出那麼幾句,再加上底下的人那麼一起鬨,也使得說書成了辯書。

堂下幾個聽書的,特別是坐在高位的那幾個,家裡有錢有勢。他們哪裡是來聽書的,簡直就是來搗亂。常常是搞得烏煙瘴氣、不歡而散。

老頭繼續說道:“剛才聽這位大爺說飛,這對於修士來說就是雕蟲小技。”

“你可知飛昇?”

“飛昇?我大爺前天死了,這個叫飛昇嗎?”底下的人群中又有人起鬨道。

“哈哈哈哈……”堂下的眾人一起鬨笑道。

老頭聽到此話,也被搞得哭笑不得。正想直接開口問候這個人的祖上十八代。但轉念一想,也不能丟了茶館掌櫃的面子。弄不好丟了這三餐一宿,恐要再次流落街頭了。

說書老頭捋了捋鬍鬚,微笑回答道:“令大爺圓寂,這可不叫飛昇,這個應該叫登極樂。”

這句話實則是一句奉承話,老頭見那人也不再起鬨,繼續說道:“九界中確有一極樂世界,這便是魂魄歸處。看這位大爺天庭飽滿,身有宰相之肚。你那位死去的大爺,一定是一個福澤一方的大善人。此去極樂,定會保佑家族千秋萬載,基業長青呀。”

這一頓馬屁直拍得那個人連連叫好,起身對著老頭撒了一大把銅錢。老頭點頭哈腰的去撿起這些銅錢,迅速塞進自己的袖子裡。嘴裡還客氣道:“大爺,受用,受用。”

收到一些打賞的老頭此時笑得和一個包子一樣,看來今天晚上加只燒雞,再來一壺黃酒是有著落了。他又清了下嗓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