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越潯早出晚歸,柔韞雖不知具體是為了什麼事,但大概猜到和那次刺殺脫不了干係,老夫人年事已高,沒多餘精力管府中的事,魏氏害了暑氣,郭氏又忙著帶孩子,越府上下事務堆成一堆,繁雜凌亂皆由柔韞打理。

她本想著尋個機會與越潯談好和離之事,但此時卻忙得走不開,又是要核對賬本,又是要巡視產業,還要忙著赴京中大大小小的宴會。

“韞兒,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越老夫人喝著苦澀的湯藥,有些愧疚地說。

柔韞搖搖頭,接過孫嬤嬤手中的蜜餞遞給老夫人,道:“祖母說的哪裡話,這是孫媳應該做的。”

老夫人常年服用湯藥,自己是知道的。越潯曾和她說過,祖母年輕時常跟祖父南征北戰,受過許多傷,甚至在生完孩子後,不做修養帶兵打戰,因此身子留了病根,需靠湯藥時時調養。

“行之呢?還未回來嗎?”老夫人是個精明人,知道越潯忙的是什麼,但還是忍不住時時關懷。

“將軍說了,會早點回來與祖母一同用膳。”柔韞在老夫人身後墊了塊靠枕,讓老夫人靠得舒服些。

越老夫人察覺到柔韞對越潯的稱呼,她雖然不愛管小年輕的感情,但還是試探性地問出口:“韞兒,你與行之非和離不可嗎?”

柔韞一時愣住不知作何回答。她嫁入府時從未想過和離,越家對姜家有恩,就算讓她入府當個小丫鬟報恩,她也是願意的,更何況是嫁給越潯當妻子。

可是人心都是肉做的,她一心一意為的越潯,卻不想初入府就被他所看輕,自顧自認為她是個愛慕虛榮的女子,為了證明自己,她悉心照顧越潯,凡事以他為主,兩人也慢慢地敞開心扉,柔韞以為能與越潯白首相守終身,卻不料他提出和離。若說她心裡沒有越潯,那一定是假話,早在很久以前,她就對擲果盈車鮮衣怒馬的少年一見鍾情了吧。

“祖母,我不知道。”柔韞心亂如麻,她不知道越潯對她是否有男女之情。

“韞兒啊,祖母與你說幾句,你可千萬不要覺得我是在為行之說話。”老夫人慈愛地牽著柔韞的手,道:“我這孫子性子高傲,嘴上說的與心裡想的往往對不上來,明明喜歡卻老愛拐著彎子,你與他平日相處應該能察覺出來才是。”

“嗯。”

柔韞垂眸,想著確實是這回事,明明想讓她回房睡,卻找盡各種藉口;明明想獨佔桃花酥,卻說滄瀾對桃花過敏。一個桃花過敏的人哪裡會在園中摘桃子吃。恐怕連那次醉酒,也可能是裝的吧。

“行之身上擔子重,自從他出事後,越家就衰敗了。我與她母親盼望著他成家,有個賢淑的妻子陪在他身邊。你當初也看到了,我的寶貝孫子被外人貶得一文不值。”

老夫人說到此處用指腹擦去眼角的淚,繼續道:“知道我們為他說了門親後,行之怎麼也不答應,我知道,他是不想耽誤人家姑娘,也怕姑娘嫁進府後,看到他這模樣會後悔,若不是我以死相逼,只怕他這輩子就要孤獨終老了。”

“祖母別哭了。”柔韞遞上帕子,心疼地勸道。

“早在他十六歲時,我與他母親就開始物色京中閨秀,誰知這小子瞞著眾人,單槍匹馬隻身去邊塞找他父親。”

老夫人提及此事還有些氣憤,“好在這小子還算有出息,打了勝仗封了將軍,他信裡信外皆說自己是在軍營負責後備儲蓄,連敵軍都未曾見過。哪知他回京後,身上都是傷,細問過後才知哪是什麼後備,他是正兒八經衝在最前方的前鋒!”

柔韞回想起她幫越潯擦拭身子時,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疤痕,尤其胸口處腹部,疤痕極長,恐怕當時命懸一線吧......柔韞心裡發疼,眼眶發紅。

“韞兒你怎麼也哭了。”老夫人用乾淨的帕子拭去柔韞的淚,說道:“我說這些不是幫行之說話,我是想讓你知道,行之這人口是心非,他若愛一個人,嘴上不說行動上也會體現出來。”

“我知道的,祖母。”柔韞很聰明,她哪裡不知越潯是因為腿疾,怕耽誤她才與她提了和離,他對自己的情,她早就看在眼裡,可還是氣,氣他如此輕易就放了手,難道他信不過自己會陪他一輩子的決心嗎。

南山院的丫鬟撩開珠簾進門時,看到老夫人與少夫人紅著眼眶,驚在原地。

“什麼事?”孫嬤嬤反應過來,問著呆愣的丫鬟。

“將軍來了。”丫鬟低著頭,生怕被怪罪。

府裡只有越潯被稱作將軍,只因他的職位最高,這是越府歷代的傳統。

“讓他進來。”越老夫人擦乾淚,生怕被孫子看出破綻。

過了一會兒,越潯穿著官服進來,這還是柔韞第一次見他這種裝扮。紫色仙鶴紋錦袍,外系羅料大帶,並有緋色羅料蔽膝,身掛玉釧,頭帶長翅帽,五官俊美威嚴十足。

柔韞對上他的眼,連忙避開。若說越潯之前的狀態是低沉陰鬱的樣子,那麼現在更像是少年意氣風華肆意張揚的模樣,耀眼的令人不可直視,只感覺兩人身份又相隔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