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日,雄壯綿延的力山上,四處開滿爛漫的櫻花,花團錦簇,落英繽紛,淡粉色、純白色、粉紅色,交錯重疊,層次分明,亭亭玉立。

就在這花海深處,一處半山腰上,零散的站著三個人,後面兩個是身姿曼妙的女人,卻俱是身著一身黑紗,頭前一名男子,身著黑色西服,垂著首向山而立,從背後看,有些蕭索,有些黯然。在男人的前方的土坡上,儼然是一個隆起的墳塋,也被櫻花樹環繞著,樹上潔白的櫻花顫巍巍的展露笑容,彷彿一個少女在微笑。

“涼子。”男人側後的一個女子終於剋制不住心頭的悲傷,發出一聲悽楚的呼喊,瞬間淚崩,哭得梨花帶雨,宛如一個淚人。

男子聽到身後女子的呼喊,身子不由得一陣顫慄,隨後強忍著悲痛,控制好情緒,伸手解開衣衫,脫掉西裝,彎腰在身旁拿起一把工兵鍬,上前兩步,到了荒冢前,工兵鍬猛地往地面一戳,竟然開始挖墳。而身後兩個女子竟也不攔阻,還拿著鏟鎬,上前幫忙。

瘞玉埋香死,冷月葬花魂。紅顏今不在,化為白骨冢。

當墳塋被挖開,一具穿著女人服飾的白骨出現在男子面前的時候,男人嘴角一陣抽動,然後慢慢坐下,嘴咧了咧,像似想笑,卻在笑容展露之前,兩顆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嘴裡喃喃地自言自語著:“涼子,我們來了,來帶你走,我們回家,回我們的家。”

將這具被男人和女人稱之為“涼子”的女人的屍骨撿入一副嶄新的棺槨裡成殮好,男人又往下走了幾步,就在原先墳塋前的位置,用鍬挖了幾鍬,泥土下登時顯出一柄刀鞘裝飾華貴、帶著寒氣森森的武士軍刀,男子將軍刀握在手中,凝神看了一會,眼中驀然一股殺意一閃而過,隨即臉上又恢復了原狀。

還是定力不夠,想起前番那些往事,難免心緒不寧,情難自制。想到這裡,他自嘲地笑了笑,俯看著山下那櫻花遍佈的力山,心頭一片祥和。

.......

五月一日勞動節,京華西山賓館,一場波瀾不驚的婚禮在這裡舉行,可是賓館的總經理大早上的就親自坐鎮大廳,統籌安排排程,事無鉅細,幾乎每個細節都要過問,弄得下面這些大小部門經理個個戰戰兢兢、如臨大敵,卻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老總會這樣謹慎。

有知情的說,婚禮是由女方一家籌辦的,說是新郎從小就是個孤兒,家裡沒人,而新娘家是京華的,據說有些背景。等到男方家來人以後,大家才相信這些話,因為男方只來了兩個比較奇怪的女眷和一個憨憨的青年男子,一個從名字上一眼就能辨別出來,這是個扶桑女人,叫小野加奈,等女子進門看到後果然就是,她穿著一身名貴的和服,高梳雲髻,標準的扶桑女子打扮;另一位也是從名字上分析出來的,因為這個女子姓鄭,和新郎根本不是一個姓,想來也應該和新郎沒有什麼直系親屬的關係;而那個憨頭憨腦的青年和新郎沒有一點像似的地方,姓氏也不同,姓陳,卻是心不在焉的樣子,注意力倒是隻在身邊姓鄭的女子身上,殷勤得緊。男方到場的人讓負責操辦婚禮的服務人員大跌眼鏡,可還是在總經理的催促下,倒也沒敢怠慢,一切都有序的進行著。

可是到了晚上婚宴開始以後,西山賓館的大門悄沒生息地開進來幾輛車子,事先接到通報的賓館總經理老早就等候在大門口,車上的人下來後,一幫子身著黑衣的壯漢立即簇擁上前,將那幾位圍在中間,賓館經理在前頭帶路,將這些人從側門領進了一間貴賓室。等那幾位進門後,總經理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心裡撲通撲通跳個沒完,那是緊張的,他也沒法不緊張。

國字號一二號首長聯袂而至,參加一場婚禮,那是極其少見的,聽紅牆內的一位領導私下告訴他,另外幾位國字號的首長,沒有來參加這場婚禮,那是因為不想讓人誤以為他們想和軍方高層搭上關係,這裡面的政治敏感度太高,誰也不想讓人誤會,可即使他們沒來參加婚禮,私下那也都有精心準備的賀禮送至,主人家也是欣然笑納。

婚禮低調而簡約,卻是按照華夏的傳統習俗來操辦的,舉行儀式的時候,新娘的穿著都是大紅的鳳冠霞帔,頭上蓋著紅蓋頭,新郎穿著大紅冠服,目如朗星,劍眉入鬢,風流倜儻,氣宇軒昂,用紅綢帶牽著新娘,亦步亦趨,兩人步入禮堂,在司儀的指揮下,開始拜堂,男方是孤兒,自然沒有長輩,於是女家的長輩坐在堂前,接受新人的跪拜,完成了儀式,女家父親是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激動的滿臉通紅,笑逐顏開。

成禮後,一雙新人又換了裝,新郎換上了明黃漢服,新娘身穿手工精繡的龍鳳褂,一雙璧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羨煞了在場的所有人。等到這雙璧人敬過賓客,喝過合巹酒,那男方家的兩個女眷上前扶著新娘,憨小子在前開路,新郎尾隨在後,一行人轉到一間休息室的門口,這對新人開門走了進去,其餘人都在門口等候。

“就這麼著急要走!這京華城可是你從小長到大的地方,真覺得是一個牢籠,困住了嚮往自由的鳥兒麼!”

一個帶著些嘶啞蒼老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兩人抬眼望去,只見一名老者斜斜的靠在正中間的沙發上,神情略顯萎頓,帶著些索然。

“姥爺,瞧你說的,我這不是去度蜜月麼!怎麼說的好像我要逃跑似的。”新娘嘟起嘴,一臉的委屈的撒著嬌說道。

老者平靜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扦了扦,翕合了兩下,終於沒有出聲,搖了搖頭,眼角露出一絲無奈的微笑,抬手揮了揮,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新娘臉上閃過一絲不捨,但腳下還是猶豫著向後退去,就在他們即將退出去的那一刻,老者突然輕聲說道:“小子,你要善待她,別讓我不放心。”

新郎腳下微微一頓,停下身形,抬眼看了看沙發中微蜷的老者,神色堅定地點了點頭,兩人目光相對,老者展顏微笑,長眉低垂,閉上雙眼。會客室的門也隨即關上了。

是夜,一架飛機從京華機場起飛,鑽入黑漆漆的夜空,向著南方飛去。

安南龍灣機場,一群人正在翹首以待,頭前兩個男子,一個個頭高一些,身材魁梧,鼻直口方,相貌俊朗,盡顯男性的陽剛之美;而另一個個頭矮一點,身材偏廋,一頭飄逸的頭髮,挺鼻薄唇,俊美無儔,比潘安有過之而無不及,帥的讓人嫉妒。

個高的男子抬手看了一眼腕錶,又仰望了一眼星空,嘴裡嘟囔著道:“應該快到了。”

他的話音剛落,有人就指著天空中輕聲呼道:“看,來了。”眾人不約而同地昂起頭,果然,璀璨的星空中,兩點亮光向這邊飛來。

飛機平穩的降落,機艙門開啟,一對年輕男女走了出來。兩名男子迎向舷梯,個頭高些的男子看著下來的男子問道:“如何,傷好全了吧?”

下來的男子嘴癟了癟,沒好氣地道:“我的大哥,這都多久了,還不好,當我是泥捏的啊!”旁邊的帥氣男子撲哧笑出了聲,個高的男子連忙道:“我不是看你傷的挺重麼,心裡擔心啊!京華的那些老頭子們又不准我們去探視,可不急死我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