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玉楚的規矩,命婦需五更進宮,著朝服。

於是天剛擦亮,暗藍色上散落著點點星辰,沈靜已經洗漱完畢,正坐在鏡子邊上等著茜寶給她梳頭。

只見茜寶指揮霽音端來了一盤子數量可觀的珠寶配件,再看看木架子上層層疊疊的禮衣,沈靜摸了摸自己的肩頸,感嘆道:“茜寶,能不能在符合禮儀的情況下,儘量精簡一番,我怕我一會兒行了禮都直不起身子來。”

茜寶堅決地搖頭:“夫人,您可是正一品誥命夫人,京城不論哪家夫人比您排頭大多了!年輕的夫人裡頭您可是品級最高的呀!”

沈靜聽罷,覺得稀奇。安國公如今是從一品刑部尚書,她居然是正一品誥命夫人,那個驕傲自負的霍昶竟然受得了妻子的品級比他高。

“我的品級竟比國公要高一級。”

霽音難得多話:“不論是安國公府還是沈家,皆是滿門忠烈之士,夫人這個正一品是名正言順的,夫人當更驕傲些!”

沈靜卻有了個別的想法,為妻子請封誥命是丈夫才會做的事吧,即使霍沈兩家再如何盡忠職守,皇帝當然會選擇提拔能為他做事的鷹犬,而不是照顧鷹犬的家人。

說不定,原身和霍昶的關係並不似她表面看起來的那麼糟糕。

茜寶見沈靜陷入沉思,以為霽音的話語勾起了沈靜的傷心往事,狠狠地瞪了霽音一眼。霽音只好默默往後退了一步,茜寶手腳麻利地幫沈靜束髮穿衣。

三人匆匆出門,一輛黑色的四輪木質馬車停在門口,微涼的秋意中顯得清冷肅穆,一看就是某位男主人的審美風範。

沈靜拖著沉重的衣物踩上腳凳,一邊扒著門框用力把自己抬上去,一邊吐槽這具身體的核心力量太差。

這時,從黑鍛金邊的門簾中伸出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穩穩當當地托住她的臂膀,將她拉近車廂內。

“霍昶?”沈靜被忽然冒出來的人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現在正是霍昶上朝的時間,所以府里人只備了一輛馬車。

馬車在京城平坦的石板路上緩緩行駛,沒有絲毫顛簸。燭火通明的車內,兩人相顧無言了半晌,霍昶遞給了沈靜一個紅木小巧的食盒:“有的人第一次起這麼早吧?別待會兒肚子餓了在皇后娘娘面前丟臉。”

沈靜接過來,看到裡面整整齊齊地碼著餃子和包子,麵食愛好者沈靜狂喜,大快朵頤。

霍昶深深望著沈靜的臉,唇邊勾出一絲不為人知的笑意。他倒出溫好的牛乳遞給沈靜,語氣中的嫌棄不改半分:“你是沒吃過早飯嗎?”

沈靜驀地抬起頭接過牛乳,感激道:“謝國公。”她的眼眸中倒映著微黃的燭光,如同閃爍的太陽,溫暖宜人。

霍昶忍不住伸出手,輕柔地拭了一下她乾淨的唇角。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情不自禁做了什麼,懊悔地掏出手絹抹擦什麼都沒有的指尖:“有些人不知今年年歲幾何,真是如孩童一般。”

沈靜沒有察覺霍昶心中的百轉千回,坦坦蕩蕩地道了聲謝。

霍昶低聲道:“你沒見過皇后,又狠狠得罪了她兒子,切記今日謹慎些。”

“你這是在提醒我,”沈靜再傻也不可能像趕七皇子一樣懟皇后,“放心,我有分寸。”

這時候,一個少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國公爺,夫人,等等我!”

“焦昕?”沈靜早上起得太早,頭腦混沌,現在才反應過來皇后召見的是兩個人,她應當和焦昕結伴。

沈靜探出窗外,瞧見焦昕著一身繁瑣衣飾,步伐矯健地朝馬車奔來。

沈靜急忙叫停馬車,焦昕氣喘吁吁地爬上馬車:“我到府門口時馬車還未裝好,門房說國公和夫人的車還未走遠,我便直接追過來了。”

霍昶假作閉目養神,心中卻下了整治府內馬車房的決心。

沈靜把手上的早飯分給焦昕,焦昕狼吞虎嚥一番後,突然發現手上的食盒是霍昶常用的,再看看疑似裝睡的霍昶,她醍醐灌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