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內,暖黃的燭光依稀描摹出家具的輪廓,傢俱上精緻的紋路暗示著整個房間的富貴。

“我夢見了彩娟……”沈靜適時停頓。

殊不知,“彩娟”這個名字點醒了霍昶曾經遲鈍不少的神經。他不覺得沈靜會忘了彩娟的死,所以早就想好了應付的說辭。

只是,霍昶清楚,沈靜親眼目睹了彩娟死亡的全過程,應當知道那並非意外,那麼如今舊事重提又是為了什麼?

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面上的擔憂半真半假:“你還好嗎?”

沈靜並沒有回答霍昶的問話,神色恍惚:“我只是想起來她那會兒在我的懷裡,血流得到處都是,血是熱的,但身卻體一點點冷下去。”

“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我當時被她殺了,說不定會死得更難看,腦袋開花的那種,或者是被水泡得發白。”

沈靜也是第一次演這種示弱的戲碼,燭光下,她看不清霍昶表情細微的變化,只能估計著來。對方臉上有擔憂,但還沒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你說,我平常的吃食裡會不會有一天也會被下了毒,或者我走在路上被突然跳出來的人捅死,再或者……”沈靜把臉深深地埋入雙手中,隔著手指的縫隙觀察霍昶的表情。

霍昶臉上的擔憂不如方才濃重,反倒更加平靜,像是暴風雨前黑雲壓城,悄無聲息地醞釀著。

沈靜自顧自接著添油加醋:“你知道嗎,我剛剛來到你門前,被暗二摔在地上的時候,我以為你已經被歹徒殺死了,我真的……”

一隻大手覆上了沈靜的唇,霍昶站起身整個人逼近到她的面前,硬朗的五官在沈靜面前陡然放大數倍,他剛沐浴過不久,身上溫熱的氣息無聲無息地包裹住沈靜。

“別說了,還有我在。”

沒等沈靜推開霍昶,他自己坐回了原位,抬起茶盞喝了一大口茶水,面無表情地補了一句:

“有我在,你說的事都不會發生。”

沈靜足足愣了幾秒,期間目不轉睛地盯著霍昶的臉看,心緒不寧。

沈靜暗暗感嘆這人臉部肌肉控制得太好,她竟然絲毫沒有察覺霍昶的不對勁,不小心被“偷襲”了,而且她完全沒想到霍昶對自己的保護欲會這麼重,她對霍昶來說明明就是最不重要的一個家人。

燭光“噼啪”一聲爆出金色的小火花,霍昶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剪刀,把燒過的黑色燭芯剪了。燭火乍然足足變大一圈,把霍昶的臉映得尤為清晰,在五官每一道輪廓底下留下模糊的黑色影子。

他剪完燭,又別過頭去,留給沈靜一個安靜的側影。

沈靜無法遏制心中的驚訝,霍昶現在的模樣,出奇的柔軟。

就好像這個男人套在身上的重重枷鎖,在方才短短的一瞬,全都被他丟棄,露出了最本來的模樣。

霍昶剪燭的動作打斷了沈靜原本的思路,她垂下眼斟酌著語句,怎麼再重新提起彩娟的死。

反倒霍昶先開口了:“有些人大晚上來找我,繞來繞去就是為了個死去的奴婢,有話直說罷。”

沈靜抬眼,看出霍昶恢復了平常的模樣,反倒鬆了口氣,因為她實在不瞭解剛才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霍昶。

沈靜望著他的側臉:“我就是想聽你說說彩娟的事。”

“你想知道多少?”

“全部。”

霍昶轉過頭,兩人四目相對:“就這個要求嗎?”

沈靜點點頭。

霍昶杵著下巴:“那過年回府裡,除夕同我去宮宴如何?年年都是我一人去,相當無聊。”

沈靜並不明白霍昶對這種宮廷宴會的執著,上次兩人“談條件”,他說的也是重陽宮宴。

“可以。”

霍昶臉上露出狡黠的笑意:“某些人原來這麼好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