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臉上依舊沒有笑容。

她把手中的一張紙摺好,藏在包裡。

回家的途中,必然會路過這個公園。

她雙手拎著包,把手背在後面,雖然心裡沉重,但是邁著輕快的步伐,高跟鞋噠噠踩在地上,倒是變成一陣悅耳的旋律。

一頭烏黑的長髮,湛藍的眼瞳,鳥兒們見了,也忍不住要在她頭頂多加停留。

如果他能看見,那一定會感慨一聲:你一點都沒變,還是曾經的那個少女啊。

路過公園邊上的那個長椅,她遠遠就能見到,長椅上的那個人果然依舊在這裡等她。

算了,自己沒有心思再去管他了,該去接女兒放學了吧。

在她正打算一如往常,無視那個人直接走過的時候,那個人也一如往常,自顧自地對她搭話。

“女士啊,情況怎麼樣了?您的病,是否好些了呢?”

她稍稍停下腳步,禮貌地回答。

“可惜啊,醫生說,癌細胞好像有所擴散了呢。”

長椅上的人抬起頭,看著說完那句話,就繼續邁著步子離去的她,暗自感慨:

“奇蹟啊,你是靠近了呢,還是遠離了呢?”

但旋即,他又給了自己回答。

“哎呀,奇蹟靠沒靠近不知道,但是有另一個不同尋常的東西靠近了呢。”

長椅的後面,不知何時多出一個黑髮藍眼的男人,他佇立在那裡,眼睛卻停留在婦人離去的方向。

“哎呀,這是什麼年頭,早已死去多時的人,居然還能出現在這裡,該不會是,我現在在做夢吧?”長椅上的人打趣道。

黑髮男人也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逗笑了,他說:

“如果這一切真的只是夢就好了。”

兩人沉默一會兒,黑髮男人率先發問了:

“你是誰?”

長椅上的人從懷裡摸出一包煙,打算遞給黑髮男人一根,但對方拒絕了,沒辦法,他也乾脆不抽了,把煙塞回懷中,“我有很多名字,坎斯佈雷德、切巴羅夫、利瑪蒂、張棋房,很多很多,知道我的名字沒有任何意義,名字只是一個代指而已。”

“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的目的是見證奇蹟,我喜歡這種小機率的事件,更喜歡人們那強烈的願望,因此,我更喜歡幫他們實現它。”

“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就是,我很開心。”

“所以,你創造了這一切?”

“是啊,奇蹟哪裡是那麼容易就發生的呢?那位可憐的女士啊,自己的丈夫狠心拋下了她,自己還要獨自撫養女兒,這個時候偏偏卻得了不治之症,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想幫她一把,不是嗎?”

“……”

“可是,我喜歡奇蹟,卻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去直接創造——倒不如說,能夠刻意創造出的東西,根本就稱不上是奇蹟。而且,我又想到,啊,倘若那些自私的小東西能夠意識到,自己為它們的主人帶來了多大的痛苦,那該多好啊,而要是它們真的能意識到這點,甚至自願死去,那不就能夠被稱為真真正正的奇蹟了嗎?”

黑髮男人閉上眼,不再言語。

長椅上的男人此時站起身來,走到黑髮男人身邊,遞給對方一樣東西。

“這是?”

“噓,那位女士在路上掉的,我覺得,由你來親自還給她,更好。”

他拍拍黑髮男人的肩膀,瀟灑地離去了,只留下黑髮男子一人,在原地仍舊眺望著婦人離去的方向,久久未動,只有高跟鞋的聲音,一下一下,好似敲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