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扶發現她有輕微的地震後遺症,深夜熟睡中,房頂的積雪掉落的聲音,都會讓她從熟睡中驚醒,她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姜冗拍著她的背脊,小聲地哄著她。

“地震了。”

“沒有,是房頂的雪掉下來了,別怕。”

葉扶愣愣地看著窗戶,之前釘上的木板已經拆了,玻璃窗很小,不到十寸,窗簾晃動,葉扶能看到屋外白茫茫的雪。

“不是地震啊。”

姜冗點頭,“不是地震,睡吧。”

葉扶抬起頭看著頭頂的橫樑開始發呆,“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從懸崖掉下去,整個下墜的時間,有好幾分鐘,下墜的時候我想抓住些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就在這時候,我掉入了水裡,和雲城的水一樣,腥臭,烏黑,還漂浮著很多人的屍體,還有垃圾,木頭和死老鼠。”

葉扶雙眼無神,就這麼盯著房梁發呆。

“很多很多的屍體,數以萬計,全部漂浮在水面,溺水而死的人身體都會浮腫,你說,餓到瘦骨嶙峋的人溺水死後,身體還能扶浮腫起來嗎?”

葉扶抓住姜冗的手,“蘭城暴雨十幾天後,水裡出現很多屍體,晚上也有人把家裡死去的人從窗外丟出去,大家都知道,但又能怎麼樣呢?誰都想死得體面一點。”

葉扶只要閉上眼睛,腦海中出現的都是一張張陌生卻死不瞑目的臉,明明她都不認識這些人,可這些人的臉,在她的記憶中卻有了具體的樣子。

明明只是一個夢,卻給她一種無比可怕的真實感。

她怕的不是這些屍體,而是一望無際的屍海當中,只有她一個活人。

葉扶看向姜冗,似乎想要將他的樣子牢牢記在心裡,“姜冗,我們不會走散吧?”

姜冗握著她的雙手,表情認真,“不會的,別擔心,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葉扶安心地點點頭,“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

山裡的山洞坍塌了,住在這裡的十多個難民收拾著破爛的行李,打算去尋找新的避難所。

這段時間從山裡收集來的蘑菇已經烤成蘑菇幹,難民將蘑菇幹放進塑膠袋裡,小心翼翼紮緊袋口,再放入黑色的行李袋中。

他們這個隊伍中有男有女,還有五十多歲的老人和七八歲的孩子,逃難已經成了家常便飯,他們早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

或許翻過這座大山,他們就能找到房子,破一點也沒關係,能遮風擋雨就好,難民將打火石小心翼翼塞進胸口,這是和他的命一樣重要的東西,他必須保管好,如果沒有火,在這個糟糕的天氣中,他們估計會凍死。

旁邊的山坳裡有一個農場,他們之前蹲守很久,但他們決定放棄這個農場,上次在山裡聞到臭氣,回來後大家開始拉肚子,本來肚子裡就沒多少東西,一連拉了一個星期,人差點虛脫死掉。

這個隊伍裡有一箇中醫,他說那是化學藥物製作的臭氣彈,是農場給他們的警告。

大家嚇得不輕,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可突如其來的地震,讓大家本就艱難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他們需要搬家了,這座山上找不到第二個安全的山洞。

難民用藤條將鞋子綁了起來,這雙鞋子已經很破了,但他不能光腳走路,不然不出十分鐘,他就會凍暈過去,他用廢布將鞋子裹了起來,覺得不安心,又找了一些藤條和樹皮將鞋子綁好。

包裹裡除了蘑菇幹還有一些泥餅,雖然難以下嚥,但起碼能夠充飢。

“走了。”

隨著帶隊之人的一聲令下,他們排成長隊,開始新一輪的逃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