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差一點就活不了了,”蘭方宇用目光數著這小亭子房頂的木質橫樑上的道道紋理,賴在長凳上,轉身問逢鯉,“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剛剛。”

“哦,我還以為你是擔心害死我這個無辜受你牽連的人,所以全程跟著我們,以防不測。”

蘭方宇滾下長凳,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他也不爬起來,乾脆就在地上滾來滾去。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只要最後關頭救下你了,那早晚都不是問題。”

逢鯉靜靜看著蘭方宇滾地板,也不問為什麼。

蘭方宇從地上坐起身,感嘆道,“你果然是個有趣的人,交你這個朋友,我不虧。”

他伸手在地上抹了兩把灰,往自己臉上招呼,“說來,你不覺得讓胡星全直接殺了我,對你更有好處嗎?反正胡星全那個蠢貨,做的那點算計,也騙不了什麼人。”

要是真死了蘭方宇,蘭家的怒火,他逢鯉怕不是也得被波及。

逢鯉坐回他已經擦拭過的位置,目光落在從桂香園各處趕往現場的眾人,說道,“你活著,對我更有用。”

蘭方宇定睛看了逢鯉的側臉,突然道,“我也可以讓你的算計落空不是嗎?那你會後悔救我嗎?”

逢鯉笑了,一雙眼睛望進蘭方宇心底,他說道,“這明明是對你們蘭家也有利的事情,卻偏說是幫了我的忙。你也可以選擇不幫,我總有辦法拉蘭家下場,你也很清楚這點,不是嗎?”

“是啊。”蘭方宇有些喪氣地躺倒在地面,雖然地面又髒又糙,但是冰涼得很,很能撫慰他被燙得生疼的面板。

他望到亭子邊有幾塊碎石,他爬起來,拿了塊碎石,往胸口劃拉開好幾道口子,從胸口汩汩往下留,蘭方宇眉頭皺起,臉上卻笑得燦爛無比,“那我可得更慘一點,對我才更有利。”

逢鯉避開了他劃出傷口時,噴濺的血滴,說道,“我要先走了,你盡興就好,我很忙,還有別的事要做,希望你回去之後一切順利。”

說完,逢鯉走過蘭方宇身邊,卻被他扯住了袖口,蘭方宇的聲音很愉悅,配上他渾身的鮮血,詭異萬分,他說,“逢鯉,你果然和別人不一樣,你做事情總是這麼讓人捉摸不透。”

逢鯉從他手裡抽回袖口,深藍色的衣服上落下了兩道淺灰色指印,他看了眼,回道,“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走了,我還有事。”逢鯉擺了擺手,腳步不再停留。

“有一句話,我想還給你,”蘭方宇的聲音從逢鯉身後傳來,“活得久點,我的朋友。”

逢鯉的腳步頓了頓,算是聽到了的回應。

蘭方宇咧開嘴,把頭埋進雙肩,無聲地笑,心道,“明明是那麼暖的人,偏要作出一副冰冷的模樣。”

一陣風吹過,很涼。

逢鯉一步步從黃昏走進黑夜,斜陽影長。

當一道陰影,融入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