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野孩子進新家(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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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母親生下孩子後唯恐給予的愛不夠;有的母親卻視孩子如拖油瓶,甩之而後快。
我就是被甩的那個。
我媽是在懷孕六個月和我爸離的婚,聽我姥姥說是因為我爸好賭成性,還趁我媽懷孕的時候出去鬼混,我媽把他和那個小三堵在床上,潑了一盆子水,讓他們沒衣服穿,最後鬧得全村皆知。
她本意是不想要我的,可是醫生說月份太大,做流產孕婦會有危險,所以不建議做。姥姥也極力阻止,老人信佛,說我媽和我爸已經造了孽,絕不能再殺生,更何況殺的還是自己的親骨肉。
所以我媽是在不情願的情況下生了我,做完月子還在冷呵呵的大冬天就去了城裡找出路。
我是姥姥餵奶粉和糊糊長大的,生下來還肉嘟嘟的娃娃越長大越瘦黃,像縮水了一樣。因為營養不良,我小時候一度頂著一頭黃毛,村裡的老人都叫我黃毛丫頭,我內心十分恐慌,生怕頂著和別人不一樣的黃毛一輩子。姥姥跟我說沒關係我又不是長著金頭髮的外國人,總能長出黑頭髮的,果然,姥姥沒騙我。
上了幼兒園只要我和小朋友之間爭吵動手,最後一定是我被批評要求道歉,老師知道我家裡只有一個年老的姥姥管我,即使我和家裡告狀,面對一個糊塗的老人相較於面對另外一大家子咄咄逼人的家長相比,哪個更省力再明顯不過。所以她批評我批評得毫無負擔。小孩子傻嗎?不,他們很聰明,他們從老師的態度裡揣摩出我的軟弱可欺。於是,更加肆無忌憚的欺負接踵而至,畢竟欺負一個沒有靠山,老師又不理會的孩子,跟欺負一個不會說話的洋娃娃沒有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欺負同齡的人更能激發他們的樂趣和成就感。
記得每當我哭著回家的時候,姥姥總是佝僂著背,拉著我的手去街邊買一串裹著厚厚的糖衣的糖葫蘆給我吃,說:“憐啊,咱們不哭了,吃了甜的我們就不苦了。”
這種情況一直到小學三年級才好些,因為從三年級開始我的成績總是年級第一,老師偏愛學習好的孩子,從那時我找到了保護自己的方法。
一般女孩到了十三四歲就會來月經,我是初三畢業這年才來的第一次月經。中考結束,在家裡等分,不需要再去學校了。我給我們村子裡的簾子廠剝葦子皮,從清涼的早上剝到烈日當頭的中午,肚子一陣一陣的疼。我只當是鬧肚子,緊趕著把兩人才能合抱的葦子坨剝完了,站起來去領十塊錢的報酬時被旁邊的嬸子給拉著了,告訴我褲子上有血。我摸了摸屁股,以為是被葦子割傷了,直到嬸子問我怎麼沒墊東西才明白怎麼回事。要用的東西我在學校見過,同桌有時會神秘的拿著叫衛生巾的東西去廁所,那兩天她總是跟我抱怨肚子疼得聽不進去課,那時候我沒有這樣的煩惱。不過,從這天開始有了。
過了半個月,中考成績出來了,我的成績進重點中學是沒問題的,可是學費讓奶奶一度嘆氣不止。我和奶奶說鎮高中給我打過電話,我去鎮高中上學不僅費用全免,還會給我五萬塊錢獎金。五萬啊,在我看來這就是一筆鉅款,有了這筆錢不僅解決了高中三年的生活費,也可以讓奶奶不用每天頂著大太陽去剝葦子皮了。這樣,也挺好。
只是我沒想到她會回來。
就在我決定要去鎮中上學的時候,15年來一直對我不聞不問的媽回來了。
乳白色印花的旗袍將她搖曳生姿的體型完美勾勒出來,白皙的面板在陽光下彷彿會發光,那張畫著精緻妝容的臉讓我無比陌生,精緻漂亮卻唯獨感受不到母親該有的親近。
對於她的到來姥姥是高興的,老淚縱橫的抓著多年不見的女兒的手,嘴裡絮絮叨咕著“你可回來了,你可回來了。”我看著姥姥乾裂粗糙骨關節嚴重變形佈滿泥汙的手牢牢抓著那雙白皙柔嫩的手,默數到三的時候那雙嫩手毫不猶豫的抽了出來。
“我會接鄭憐到城裡生活,也給你找到了一個環境很好的養老院,以後你們就不用住在這個老房子裡了。”
我看到她在說這句話時揉了揉自己的手,似乎想擦掉什麼。
姥姥很高興,轉身想要收拾東西,被鄭曉婉斥令這裡的任何一件東西都不能帶過去,連帶著嫌棄的轉頭看了一眼我灰撲撲的衣裳。
是的,時隔15年我的母親第一眼看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這身寒酸的衣服。
姥姥被直接帶到了養老院,看著聳立的高樓,能當鏡子的地磚,姥姥笑得合不攏嘴,說她做夢都沒想到她這輩子還能住上這麼漂亮的房子。
隨後我媽高昂著頭,一言不發的帶著我去理髮買衣服,我想她其實更想把我丟進浴池裡徹底洗掉我身上的寒酸氣。
等收拾妥當,已經臨近傍晚。
“我一會帶你去見兩個人,一個是我現在的丈夫,一個是他的兒子。到時候注意禮貌,別顯得沒教養。”
真好笑,從小沒爹媽養的孩子,和自己親媽見面的第一天就被要求要有教養。我接受了12年的學校教育,被姥姥愛護了15年,並不是像她擔心的那樣沒有教養。
“嗯。”
“你就沒別的話對我說?”她皺著精緻的眉眼詰問我。
“你想聽什麼?”
到現在為止她才意識到也許面前的女兒並不是乖順的玩偶,而是一個有獨立意識的人。
“哼,我生了你,你不該叫我一聲媽?”
從這方面來講,的確是,所以我從善如流的叫了一聲媽。
她面色稍緩瞥了我一眼,帶我去了新家。
司機把我們放在一棟兩層別墅前,別墅外圍的柵欄上開滿了紅粉相間的薔薇,嬌小明豔的花朵綴在翠綠的葉子間,煞是好看。
這時一個身材挺拔面容俊朗的男人開門迎了出來,他笑著說:“婉兒。”
“志剛!”
聽著兩個人互相叫對方,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把我拉到那個男人面前,挽著我的胳膊說:“這就是我的女兒,鄭憐。”
我低著頭,聽到這個男人說:“憐憐,以後我們就一起生活了,這就是你的家。你可以喊我趙叔叔。”
“趙叔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