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晝未坐車,身邊只跟了他的小廝——李月嬌知道小廝叫夢童,她沒有接觸過幾次,但翠柳說這小廝「最是嘴乖會說話」。

李月嬌掀開車簾子的時候,夢童還作揖喚她「夫人安,雲團姐姐好。」

的確是蠻喜慶的,難怪杜晝很愛用他。

「我今日出門早些,沒遇見翠柳,不過侄媳婦家的東西必然是好,多謝了,」杜晝聽得李月嬌問他,對著李月嬌露出對謝的淺笑,口中說著,左右張望一番,又皺眉道,「怎得只你兩個在這兒?我聽說有些陳國殘兵流竄,你身份貴重,要當心才是。」

「胡家大哥同我一起出來的。」李月嬌沒有說那邊街上的衝突事,只對杜晝道,「表叔如今事辦得如何了?馮掌櫃如今還不肯見表叔嗎?」

杜晝的面上浮現出恰到好處的憂愁,無奈道:「無妨,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會成的。不過我這段日子沒見到仲敬,他軍中很忙嗎?」

本還在嘆氣的李月嬌聽見他問薛鎮,立刻流露出難言的神色,避諱道:「提他作甚?他倒是回來了,剛還在那街上閒逛呢,表叔要見他,今兒就可以去鎮北軍營見他了。有些事,表叔也是知道的……」

若要演戲,還是要演全了的好,薛鎮既然也要瞞著杜晝,她當然也最好瞞著。

杜晝做出個驚訝神色:「仲敬回來了?侄媳婦剛見到他了?」

「何止是見到他一個?」李月嬌哼哼著嘟囔著,「好些個皇親國戚,排場大得很呢。」

杜晝被她說得笑出了聲,也不說要去找薛鎮,只笑道:「侄媳婦不就是皇親國戚嗎?這安化郡裡,難道還有人能欺負你不成?」

「我可沒那樣大的腦袋,戴不起那樣大的帽子,」李月嬌撇嘴笑說,旋即,她又有了笑意,開解杜晝道,「不過書冊的事情,表叔也不要太憂慮,終歸莫讓人欺負了才是,若他們再為難……不如我去幫表叔想想辦法吧,畢竟表叔也說了,我也算個皇親國戚不是?」

杜晝知道她是好意,笑著搖頭道:

「我和那馮家門人打了幾次交道,便知如今境況,是因為他們與仲敬有齟齬。那侄媳婦去說和,一個不好,再被他們欺負了,便是我之過。侄媳婦放心吧,我好歹背靠杜家,算得士林學子,馮家本家也有些我的同窗,我只是不願為了這點子事情麻煩他們罷了。」

李月嬌聽他如此說了,知道他確實不會吃虧,便放心了些,臉上也有了笑意。

二人正說話間,那邊胡榮聽牆角回來了,忽見杜晝在此,便沒有提街上的話,只對著杜晝一抱拳後,站在了車旁,對李月嬌道:

「夫人放心,那邊鋪子會將夫人要的東西,按時做好的。」

「如此最好。」李月嬌心中暗想胡榮果然有眼力見,笑盈盈地回了他。

杜晝只看了胡榮一眼,並不問李月嬌要做什麼,只將手從袖籠裡拿出來,整了一下披風繩子,才對李月嬌道:

「好了,侄媳婦也快些回去吧,這天到底還是冷的。」

他說罷,想了想又問:「既然仲敬回來了,今日臘八,晚上我要去找仲敬吃頓便飯,侄媳婦要不要一起?」

李月嬌立刻和覺得晦氣般的搖頭:「不必了,晚輩沒有那麼大的福氣,表叔和世子好吃便是。」

杜晝笑著一嘆:「知道了,快走吧。」

「是,」李月嬌笑道,「那青石板路結冰難行,表叔也當心些。」

說罷,便讓胡榮駕車離開了。

而夢童趕著說了一聲:「別過夫人。」待羊車拐出巷子之後,才對杜晝道:

「公子,看來夫人真的很厭著世子呢。」

杜晝淡淡地笑著,活動了一下

凍得有些麻木的腿,開口道:「擱你知道了那些種種,又經過這些事情,也要對一個人生厭的。」

夢童笑嘻嘻地說:「公子,小的心大,可不愛做那等想象。」

杜晝嗔怪地瞥了他一眼,看著地上羊車留下的淺淺車轍,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