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覺得,我慣於什麼樣子?”李月嬌望著薛鎮,如是問。

他們見面次數極少,和他單獨相處的時光更少,因此薛鎮的話,太怪了。

實則話出口,薛鎮已覺多言,再迎著她的目光、聽她的問話,他更覺有失。

他移開了目光,盯著靠近車門處,廂壁上的陳舊劃痕。

只他話已出口,李月嬌又直接問了他,他只得壓下亂思,淡然道:

“我並不怕他們,屯田,六族亦是我的事情。你若不喜,無需費心同他們交際,只管開鋪子,做你要做的事情即可。”

語氣雖冷淡,但說的話聽在李月嬌的耳中,竟透著幾分溫柔。

全是為她著想。

李月嬌甚少聽見他這樣對自己說話,以前要麼不理會自己,要麼就是說的話直白噎人。

她最近新學會了直白噎人,很明白只有真心討厭一個人,瞧不上一個人,才會那樣說話的。

可這次……

李月嬌本就天性良善,不愛同人生氣,此刻既感到了他的善意,便眨了眨帶水杏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至少這次,薛鎮是在擔心她的,也不想她被人嘲笑。

薛鎮的耳朵被她笑得發熱,臉色更僵了。

李月嬌卻坐正,對著他笑道:“世子給我的那方硯臺,馮夫人果然很喜歡。”

“嗯,辛苦。”薛鎮木著臉不看她。

“接到帖子時我真不曉得送什麼禮物合適,”她笑說,“等見了世子讓胡榮送的硯臺時,我真的很高興,我是有些錢財的,但還沒有錢到能拿出段郎君硯臺的地步。”

薛鎮沒忍住,看了她一眼,被她面上生動活潑的神情閃了眼睛,迅速移開目光,依舊不說話。

“所以我才想,既然得了世子的情省了錢,總該回報世子一二的。”

“……”

薛鎮還沒聽過如此離譜,但越想越講理的理由,不由也笑出了聲。

這一笑,五臟六腑又糾結得難受,但他別過臉去,不看李月嬌,也不讓她再看出自己的不適。

“如此,多謝了。”他說道,語氣是他都沒意識到的柔軟。

李月嬌果然沒瞧見薛鎮額上因難受而滲出的汗水,而是和他說了今日來客有誰,又道:

“世子知道齊四少爺是在吳山堂讀書嗎?他的先生就是住在我家對門的那個。”

“知道,我之前查過吳夫子,這次因為你家的事情我又查一回,未發現問題。”薛鎮道。

李月嬌一副神秘欣喜的模樣,問他:“果然世子不知道,那吳夫子本家的堂妹,正是我家在京中的鄰居吳娘子。”

她說著,給他形容了一番吳娘子的長相。

薛鎮不想有這等巧事,再聽完她的形容,腦海中忽然就浮現出了一個矯揉造作的身影,不由恍然道:

“啊,是她。”

李月嬌意外於他的反應:“世子認識吳娘子?”

“不認識,但見過。”薛鎮皺了一下眉頭,簡單說了說那天從仁心堂出來後,路遇吳娘子的事情。

李月嬌哪兒想過竟然是這樣。

雖然薛鎮只是很隱晦地吳娘子盯著他看了一路,但她稍微一琢磨,便想到了得是怎樣的“盯”,才能讓薛鎮印象深刻,提起時還面目糾結。

她頓覺自己的耳朵,今天髒了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