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工匠見李月嬌的神色,知她有興趣,忙細數起馮掌櫃的建造。

“郡外十里亭就是馮掌櫃主持建造的,夫人進城是可有見過?”

“天工巧如今的店面是五年前翻新的,四層高,亦是馮掌櫃親繪了圖紙,細處華美精緻,夫人可去瞧瞧。”

“城北許多大商戶的店面,亦是馮掌櫃設計的,各有精彩。”

李月嬌安靜地聽著,抬抬手,翠翹、翠喜與翠蔭忙給三人遞了茶水去。

三人千恩萬謝地接了,正還要繼續說的時候,卻聽李月嬌淡然道:“既然只是繪圖、領人建造,那馮掌櫃該是畫匠,而非工匠啊。”

眾人愣了。

那劉阿大說道:“夫人這話有失偏頗,咱們這一行,樣式圖紙是極重要的,怎能說是畫匠?”

李月嬌不氣,只笑道:“我外曾祖父曾主持修建皇家園林,但他老人家說過如今亭臺樓舍均有一定之規,或增或減不過順著前人經驗,因地、因人、因時罷了。再堂皇,差的不過是雕樑畫棟之繪,細部修飾之美,未見真有新巧處。所以他老人家更喜歡那些日常之用,再或者有巧思之物。而我昨日見的天工巧製作的器物……”

她說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後,搖搖頭,道:“不好,很不好。”

三個木匠聽罷,皆是一陣沉默,信服此話之餘,又覺不甘。

他三人因馮恩茂掌天工巧後總被欺負算計,本是深恨他的,但秉匠人之心,依舊服氣馮恩茂的手藝,認他為北地木工之首。

是以如今他們聽李月嬌如此輕視馮恩茂,疑她是瞧不起北地的技藝,反起了爭執之心。

那王木匠又想起一事,忙道:“夫人,咱們城往西去有一座白龍寺,馮掌櫃之所以成名,是因他為寺中建造一座九層高的木佛塔,塔身傾斜而不倒,可為奇觀。”

“哦?為何如此建造?塔如今在何處?”李月嬌終起了興致,端著茶碗瞧著他,等他說下去。

“因為咱們北地風大,馮掌櫃說那塔至七百餘年後,自然會被風吹正。”王掌櫃解釋道,“只可惜塔剛起三年,便因陳國來襲,一把火將塔燒沒了。”

“這樣啊,雖然我活到七百年後,但是可惜了”李月嬌遺憾地嘆了一聲。

只當匠人們以為她是認同了馮掌櫃卻有本事的時候,她卻幽幽道:

“但因風而來的斜塔建造,古本中曾有記載,此算他博聞強識,仍算不得技法高超。”

母親的手札裡也有相關記載,還有各色算式呢。

“……”

三名木匠又是一番沉默,但都明白了,李月嬌看似與他們閒聊,實則是在探天工巧與馮掌櫃的底細。

想是為了開店?

只他們知道的也都是街頭巷尾流傳的皮毛,哪兒還有更深些的呢?

李月嬌看他們的神色,便知再無新鮮的了。

但若天工巧與馮掌櫃只是這等水準,那她想的事情,應該可成。

揚名,就該揚個大大的名,讓向她伸出過觸手的陳國人,篤定她確有不輸給母親的技藝。

只那劉阿大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道:“夫人有所不知,馮掌櫃還會造火器。”

這話出口,另外兩個人也愣了一下,雙雙看向他。

顯然他們並不知道。

李月嬌不想有意外收穫,神色終於有了變化:“火器?他不是木匠嗎?怎麼還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