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蘭舊事重提,揮淚不已。

章秋谷勸了一回,又問她道:“你現在既然到了蘇州,生意又不能做,總要想個法子才好,難道住在客棧一輩子不成?”

金月蘭乘勢說道:“現在我是一個落難的人,還有什麼主意?我的意思,只要揀一箇中意的客人暫時同住,叫他擔了我的開銷,或者嫁了他也行。那從前的事,也是一時之錯,追悔也追悔不來了。”說著眼圈兒又是一紅。

章秋谷見了,很是可憐她,便道:“你的主意雖好,只是這短時間內,到哪裡去找什麼中意的客人,這不又是一件難事嗎?”

金月蘭見章秋谷裝糊塗,絕不上套,心中暗暗著急,便把坐的椅子往前挪了一挪,挨著章秋谷,低聲說道:“我們既然認識一場,今日又恰好在此相遇,你總要替我打算打算,難不成你看著我落魄至此嗎?”

章秋穀道:“你這樣一個人,落魄是萬萬不會的,但請放心就是。你現在的意思,不過是要人承擔你的開銷,那倒不是啥大事。真到十分過不去的時候,我自然要替你想辦法。只是你要挑一箇中意的客人,卻是個難題。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你中意的是什麼人呢?”

金月蘭更加著急了,皺了眉頭,把章秋谷的手緊緊拉住道:“你同我認得也不是一天了,我的脾氣你也不是不曉得,雖然沒有什麼交情,我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裝著糊塗來取笑我麼?”

章秋谷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又是風月場的老手,哪能不知道金月蘭的意思。只是金月蘭是個奢華放蕩的主兒,與以“四大金剛“著稱的頭部網紅都是不相上下,在黃中堂那樣富貴豪門都要逃出來繼續浪,誰還能養得起她,何況誰還敢養這種主兒!

四大金剛是舊上海灘非常著名的四大名妓,以“金剛”冠名,其名望,堪比如今的頭部網紅,一線大咖,品牌形象。其影響力,不亞於九十年代的“四大天王”。

所以章秋谷心裡猶豫,不肯爽快的答應。此刻見金月蘭著了急,方才說道:“你的意思,我哪能不知道。只是我卻也有我的心事。我們現在是要好的,萬一將來一言不合,翻起臉來,豈不是大家都不好看?況且我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我家規極嚴,是斷斷不能納你們這樣的女子回家的。你是中堂府出來的人,怎能弄到一塊兒?你自己仔細想想,不要腦子發燒,到時候收都收不回來。我看還是一單生意一打賞,大家都好做。”

金月蘭聽了章秋谷一番話,真是被他刺得啞口無言,長嘆一聲道:“你說的話也難怪。我如今要是賭咒發誓,想來你也是不相信的,我也勉強不來,只好日後見我的心罷了。只是可憐我金月蘭,當初是何等榮耀,那些人都哄著我捧著我,有錢沒錢的都哭著喊著給我賞錢。不料我一時腦抽,從黃家離家出走,如今就跟做夢一般。現在我就是自降身價,也沒人搭理我了,都說戲子無情,那些客人也無情,說翻臉就翻臉,都不帶商量的,嗚嗚嗚……”

不怪金月蘭傷心難過,想當初她也是個堪比頭部網紅的存在,那流量也是過千萬,不說別的,光是粉絲的打賞,那都是嘩嘩的,甚至有個十多歲的小少年,偷了他孃親幾千兩銀錢打賞她,害得他爹差點打死他,為這事那家人還找上門來,但金月蘭是誰呀,一頓胡攪蠻纏外加耍橫撒潑,硬是把那老實巴交的一家子給嚇跑了。

往事不堪回首,風光不在,往日那些玩命的追著她捧著她巴結她的粉絲們,說變黑粉就便變黑粉,都不給她解釋的機會,粉絲的心都是風做的嗎?還真是變臉沒商量,都是演川劇變臉的大咖。

金月蘭說到這裡,觸到自己的痛點,心上一酸,就嗚嗚咽咽的,那眼淚就如斷線的珍珠一般落了下來,點點滴滴的,落在章秋谷的手上。

章秋谷見她如此,一顆心跟貓爪子撓著一般,連忙偎著她的粉面道:“你別哭啊,我答應就是了。”

金月蘭趁勢把纖腰一扭,倒在章秋谷懷中,含著眼淚,欲語還羞的道:“我都這麼可憐了,你還狼心跟鐵疙瘩似的,怎麼不叫我難過呢?”說著,又低頭拭淚。那眼淚,跟決堤的三峽大壩一般,很快就是滿滿的一大碗。

正是:三眠初起,春融楚國之腰;半面慵妝,香委甄家之髻。

金月蘭羞澀著一張俏臉,對著章秋穀道:“我最拿手的其實是做羹湯,公子可要品嚐?”

章秋谷見她這般模樣,好生憐惜,心中想道:這樣送上門的生意,倒不如順水推舟,剛好折騰了這大半天的,還真是飢渴難耐。想我章秋谷乃是做偉人的料,還會上了她的當嗎?

心下有了決定,便也不再猶豫顧忌。金月蘭好一番準備,終於端來一碗濃稠飄香的羹湯,放到章秋谷面前,媚笑著:“公子可喜歡這碗羹湯?”

章秋谷的眼睛綠光閃閃地冒紅光,已經發散到頭頂了,盯著那碗湯直流口水。綠眼睛,冒紅光,一點都沒錯哈。監察大大不讓寫敏感詞,就只能是冒紅光了。綠眼睛,就是發出貪婪的目光,至於紅光閃閃,就是那三個字了。

金月蘭得意洋洋地笑著:“那公子還等啥?快到姐的碗裡來呀。”

此夜橋填烏鵲,春泛靈槎,玉漏三更,雙星照影。楊柳懷中之玉,春意溫存;胭脂頰上之痕,梨渦熨貼。真個是:但能神女銷魂夜,便是檀奴得意時。

所謂的食髓知味,章秋谷這個偉人胚子,體會了一把君王三日不早朝是個啥感覺,暗自唏噓,吃貨的世界果真魅惑!

期間花家,許家都來請過幾次,章秋谷雖然隨口答應,卻是掉頭就給拋到九霄雲外,繼續過他君王不早朝的日子。但最後盛情難卻,勉強去了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