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山安排仵作來驗骨,屍體已經不存,化為塵土,腐朽粉末渣滓,畢竟四十多年,還有銅錢,這是安慰死者的一種習俗。

據民間流傳,人活著不可避免地會有一些罪行,到了陰間,就要根據功過進行獎懲,如果萬一受到懲罰的話,有錢也好辦事,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也可以這樣說,有錢可以保證祖先不受罪,所以,人死後一定要往嘴裡放入銅錢。老衙役就在死者嘴裡放了銅錢,免得到時候走不通路回來找衙役算賬。

仵作讓助手準備一些醋,將醋慢慢注入到屍骨當中。屍骨如同活過來一般,十分貪婪地吸收醋,沒過多久,屍骨開始慢慢軟化分解開來。

這是關鍵時刻,仵作立馬抓緊時間仔細觀察,果然有發現,在死者的腦骨上有紫色的血痕,長度約有一寸左右。仵作將這一發現記錄在案,然後報告給靳山。

最後下結論說:“死者腦骨有傷痕,判斷系被人用鈍器擊打致死。”

靳山還沒說法,死者家屬一聽,立馬沉不住氣,人群中一片譁然,如同一大鍋水已經燒開,咕咚咕咚,冒著熱氣,發出響聲。頓時有人嚎啕大哭起來,嘴裡不停地喊冤,並有要為死者報仇雪恨的詞跳了出來,靳山一聽,這個場面難以控制了。

靳山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大概對靳山都佩服,相信靳山能判斷。靳山的命令有效,讓大家頓時安靜,如同向鍋裡澆了一瓢涼水,鍋裡的水頓時停止沸騰。

死者的兒子,是長子,這個時候已經長大成人,並且也有三個孩子,他對靳山說:“家父被捕,本來就是冤枉的,沒有查清案情,就開始逮捕家父,家父聽話,跟著衙役去接受訊問,沒想到衙役不安好心,走到半路,竟然將家父殺害,家父是無故的,是冤屈含恨而死的,衙役應當全部負責,小民從小就沒了父親,日子過得十分艱難,在同伴面前也抬不起頭來,這些都是衙役所造成的,請青天大老爺為小民做主,嚴懲兇手,以告慰家父的在天之靈。”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因你父親的離奇離世,給你造成了巨大的痛苦,和同齡人比較,少了父愛,這都是命運的安排啊!不過,既然本官接手這宗陳年舊案,就要認真偵辦,給你的父親一個說法,免得被人誤會,造成更大的傷害。你看怎麼樣?”靳山問道。

“這個當然沒問題。望青天大老爺為小民主持公道,為小民的父親申冤昭雪。也好在每年的祭拜亡父列祖列宗的時候,好說明亡父是清白無暇的。”

“這個自然。不是什麼難事!”靳山言道,“咱們辦案,不放過一個壞蛋,也不冤枉一個好人。”靳山言道。

聽了這話,一向耳朵背、眼睛昏花的老衙役顫歪歪地走過來,真是生活不錯,常常吃肉,面色紅潤,不像是耄耋老人,倒是有些返老還童。

他提高聲音說:“老朽已經快入土了,不過,事實就是事實,事實勝於雄辯,老朽再沒用也知道,人不是我殺的。公差公差,都是接了任務就要認真完成的,不能半途而廢,要不然,就不幹這個,就不是公人。老朽當年奉命抓捕,並非是個人閒來無事去捉人玩耍,老朽接到任務,就要努力完成。要想完成任務,就要堅持一段時間再說。因為對手太強大,又不輕易出手,這是最危險最致命的玩法,是要斬草除根的節奏。老朽與死者無冤無仇,也沒有什麼交集,沒有怨恨,何必要去殺他?”

“你沒殺他?這個怎麼解釋?說!”死者的長子質問道。

“就是沒有殺,他是得病死的。我要是殺了他,天打五雷轟,出門立馬被馬車撞死。老朽年紀老邁,也沒幾年活頭了。該死了!”老衙役說。

他說完,死者的長子就沉默了,看看老衙役鬚髮盡白,顫顫巍巍的,風一吹就沒了。何必要撒謊呢?也不像是在撒謊。具體死亡原因的確不清楚。老衙役也不懂是什麼病,只是聽江湖郎中說他得了腸子方面病,具體是什麼,郎中也不知道。

死者的長子還是耐不住寂寞,突然提高聲音說:“家父得了腸子病,為什麼不確診?死沒死透都不知道?是不是沒死透就埋了,沒死就埋,等於故意殺人。你說是腸子病,也沒證據證明。沒有弄清楚死因就匆匆下葬掩埋,你是在掩埋什麼真相?老老實實當著縣太爺的面說清楚。不是你暗中做了手腳,坐等家屬拿錢來收錢,萬萬沒想到會被發現,可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舉頭三尺有神明,還天有眼,總算沒放過惡人。”

“老爺,老朽的確沒殺人啊!老朽不該埋葬,應當等當地仵作驗屍後再掩埋,如果有仵作驗屍,就沒有今天這麼多的麻煩。真的,還是怪老朽太大意了,當時著急回來覆命,沒想到會留下尾巴,四十多年以來一直在糾纏不清,早知道現在,就應該在當時做足工作。”老衙役言道。

“說這些有啥用?你分明是做賊心虛,暗地裡做了手腳的,然後對我們進行敲詐。幸虧我們當時家裡啥都沒有,家徒四壁,總不能將牆壁挖走吧,你沒敲詐成功,就遷怒於人,就等於說撕票了,將家父殺害,就地掩埋。可見你的心有多麼陰暗狠毒!”死者的長子言道。

靳山看二人爭論,看起來都有道理,實際上都沒道理,這樣下去,就再吵五十年,也沒有一個結果,這個結果被雙方公認,這是非常難的。

靳山二話不說,他又仔細看了看死者,主要還是看死者腦骨上的傷痕,看了一會兒,他慢悠悠地說:“要想查清案件事實,查明死因,就要再看看血痕是否被洗掉。”

仵作一聽,從專業的角度,他感到很吃驚,從未聽說過這個理論,他瞪大眼睛,盯著靳山,靳山問:“怎麼了?本官說得不對嗎?”

仵作言道:“血痕入骨四十年了,早已融為一體,怎麼可能會洗掉呢?這是什麼理論?從哪裡學來的?”

靳山沒有理會,因為擔心仵作聽不懂,還要費口舌去解釋半天。他只是笑了笑,對仵作說:“說一千道一萬不如實際幹一幹。你就去做個試驗,看看到底能否洗掉血痕?”

死者的長子說:“老爺,家父已經這樣了,不用再折騰了,現在兇手就在眼前,老爺可不能包庇啊!這個劊子手年紀大了,可是做的壞事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一樣。為了讓家父得到安寧,就不必再折騰了。”

“那怎麼行?這個案子是懸案,你們已經鬥了幾十年了。現在還有想鬥下去的可能。為了消除矛盾,杜絕繼續延續仇恨,就要及時結案。免得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見了面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事還是這事,人卻不同,如果今天把這懸案給解決好了,那麼以後大家的生活就基本穩定下來,而且,人人都會過得好。”靳山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