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進了逍遙遊,魔尊和鬼主卻是久久不語,久到連空氣都充滿了令人窒息的難捱感。

性子跳脫的合歡最先挨不住,她驟然抬頭,帶著兩分討好的笑意:「這逍遙遊,看起來和過去差不離。」

桃夭面色一滯。

她住過的逍遙遊,還在銷恨山上,這裡不過是她憑藉著記憶,仿造出的一間屋子。

魔尊聽合歡哪壺不開提哪壺,氣得抬腳就是一記猛踹:「不是讓你閉嘴嗎?」

「……」合歡色訕訕。

見此,桃夭反而笑了。

從一隻妖變成一個神,過去和她相熟的人,魔,鬼,妖,幾乎都變了態度,唯獨遲鈍的合歡,似乎還和過去一般。

「諸位,請坐吧。」

魔尊和鬼主擺擺手,想說不敢坐,但架不住合歡動作快,拉著亦非,一屁股坐下:「不愧是小妖精,就是懂得體恤人。」

「咳——」魔尊氣得臉都白了。

「哈哈……」桃夭大笑。

見桃夭笑得開心,魔尊才敢抹了抹兩鬢的冷汗,和鬼主,小心翼翼地靠著凳子的邊沿,坐了下來。

此情此景,不得不讓桃夭想起當初最後一次在重泉,遇見穿著紅黑色的長衫的魔尊和鬼主,他們正興高采烈地去給妖王江離賀喜。

此去經年,區區一千年,便叫過去不可追。

那時的魔族和鬼族,即便不如妖族強盛,但比起人族,還是綽綽有餘的。誰能想到,只一次站錯對,卻叫他們落得現如今人丁凋零的慘景,魔尊和鬼主臉上更是尋不見半點傲然於世的驕氣。

「老魔,多年不見,你還好嗎?」

一句尋常的問候,卻叫習慣笑意盈盈的魔尊落下一行老淚,他提著袖子,一邊擦淚,一邊悲傷地嘆:「北冥神君,您說這天下怎麼就成了這般模樣?」

桃夭搖搖頭,無法回答。

「一千年了,這一千年裡,每每有大魔身死魂消,小魔都忍不住要問一句,為何魔族就落到了這步田地?難道就因為魔族曾在人妖大戰時插足了一腳,便理應落得這等下場嗎?」

「往事已矣,魔尊節哀。」

「已矣?」魔尊苦笑,「北冥神君,已矣的不是往事,而是魔族,若天規不能改,不出五百年,世間便再也沒有魔族了。」

說罷,魔尊充滿迫切地看著桃夭,但桃夭沒有說話。

之後,便是又一陣壓抑的沉默。

鬼主突然起身,朝桃夭躬身:「北冥神君,先前小鬼對不住神君,神君若有怒氣,儘管罰小鬼,小鬼絕不反抗。

只——

只鬼族無辜,小鬼懇請神君能大發慈悲,為鬼族謀求一線生機,只要神君肯應,便是要小鬼遭受五雷轟頂,小鬼也無怨無悔。」.

「不。」亦非慌忙起身,但因為他身受重傷,起來的姿態十分踉蹌,合歡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臉色一白,她一邊扶著亦非,一邊輕聲急勸,「父親們都在,哪裡輪得到你著急說話?快坐回去!」

亦非拂開合歡的手,跌跌撞撞地衝到前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北冥神君,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若神君要懲罰誰,還請神君賞罰分明,只懲罰我一個。」

鬼主怒,氣得要打亦非:「神君跟前,哪裡輪得到你來放肆?滾回去!」

「不。」亦非倔強地昂首,「害神君差點被人殺的是我,一鬼做事一鬼當,不用父親替我出頭承擔。」

「你——」

鬼主氣得說不出話,而心疼亦非的合歡衝了出來:「小妖精,你向來聰明,你不會不知道亦非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