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上,他鄉的姑娘一直記得書生的承諾,便有旁人來說親,也不肯出嫁。冬去春來,年復一年,不知不覺,姑娘成了老姑娘。

眼看容貌凋零,姑娘不顧家人的反對,帶著行囊,偷偷離開家,往京師尋書生。

待她歷經千難抵達京師時,當初的落魄書生,已成了朝中頗有地位的***。

憔悴的姑娘立在街角,望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貴氣書生,不由地淚流滿面,她倉惶地勾起嘴角,悄然轉身。

戲,就此落了幕。

北冥輕聲一嘆,為這唏噓的結局。

人間的情愛大戲,無非只有兩種,一種便是諸如眼前的這一出悲情戲,另一種便是截然相反的美滿戲。

然,如今的祁夜大陸,悲情戲較之美滿戲,多了太多。用那些好寫摺子戲的大家的話來說,美滿過於膚淺,不如悲情深刻。

但她自來不是個深沉人,故而比起悲情戲,她更喜歡美滿戲。以北冥君之名出品的話本,本本讀來,都叫人忍俊不禁,每個故事走到最後,都是大團圓。

北冥提起茶壺,打算為對面美人兒再倒一盞茶,卻不想,對方的眼底流淌著洶湧的悲傷,他的一雙美目黏在高臺,久久不能平息。

深諳憐香惜玉精髓的北冥,立刻起身,半蹲到景之面前,然後抬袖替他抹眼角,一邊抹還一邊勸:「美人兒,別難受,乖~」

本是眼眶含淚的景之,被北冥這一頓鬧,眼角真得落下一滴淚。

只這淚,許無關悲傷。

美人垂憐,我見猶憐,類如北冥這等好色之徒,哪裡能承受得了?

她立刻抬手,作信誓旦旦狀:「美人兒,你要實在難受,我便為你改寫結局,叫那書生和姑娘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景之迅速抽身,退到離北冥十步遠的位置才堪堪停下,他眉目緊蹙,義正言辭道:「煩請女妖多多自重。」

「哈?」

「還有,那書生既是個無情人,若強行改了結局,姑娘也未必能有好日子過,倒不如維持眼前的結局,叫他們相忘於江湖。」

若是改寫,她自可將書生寫成一個情深義重的人。

但,美人小道士的眼神委實太認真,就好像那一齣戲,不僅僅是一齣戲,而是一個真真切切的故事。

罷了,誰管書生和姑娘,她只想美人兒高興。

北冥勾唇,立刻改口:「那我讓姑娘撞見丞相爺,叫丞相爺對她一見傾心,然後娶回去做個正妻,讓那忘恩負義的書生,日日喊她一聲孃親?」

「——」美人小道士傻眼,他呆愣許久,最終哭笑不得地拱手,「女妖,茶,貧道已經喝過,天色不早,貧道就此別過。」

景之腳尖點地,不往樓梯,卻是掠身飛向樓臺。

北冥不動,猛地拂袖,那一張消失的結界,又一次被張起。

立在樓臺欄杆上,仿若人間謫仙人的景之,滿身無力:「女妖,貧道真得該走了。」

北冥笑眯眯地望著飛入中天的豔陽,從容答:「天色尚早,不急。」

「……」

北冥一個瞬步,飛到景之身前,景之見北冥靠近,只能錯步後退,北冥又追了上去,景之不得不再避。

然,酒肆的三樓只那麼大,饒是景之身手再矯捷,也脫不得困。兩人你來我往,在逼仄的樓間,走了數十個來回。

半個時辰後,立在樓臺一角的美人兒拱手作揖,幾乎是帶著祈求說:「女妖,你若有所求,不妨直言,只要貧道能做到,定不推脫。」

「當真?」

「君子一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