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往前推個半月,整個天下尚且還處在煉獄之間,然而近乎是瞬息的時間,這一切並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於新朝諸人而言,拿回幽雲十六州這樣的功績足以掩蓋掉許許多多的東西,即使在這場持續將近三個月的大戰之中死難的數百萬百姓以及在這之中做過抗爭的將士……似乎都得以告慰。

起碼民間是以這樣一種方式總結了這一場戰爭的。

至於處在事件中心的那些人來說,不管如何總之是五味雜陳,只有他們知道這場勝利新朝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但在目前得到的這樣一種平和之下,個別人乃至某一部分小群體的利益似乎顯得無足輕重了。

身在局中,一力促成這次大勝的那幾位先後往上遞了奏疏,接二連三的退了下來,知道內情的無不唏噓慨嘆,之後不乏一些心灰意冷之人也隨著退了下來,不曉得內情的則又有著另外的一些想法,對於這種“功成身退”頗有微詞!

朝堂之上,對於此事,某些好事御史上了參劾摺子,最終因為皇帝的強力斥責而不了了之,似乎也只是某一部分人為某一件事做出的一種試探,緊跟著所有的目光並又落到了圍繞左相位子的角逐之上。

就在新朝朝堂一片暗流洶湧的時候,反看南邊的周朝,之前因為對文人的二次捕殺造成的恐慌已在戎人退兵的訊息的衝擊下暫且平息下來,短暫的平和之後,也許又醞釀著更為洶湧的暗流。

將軍府內,日常的拌嘴依然是主旋律,也許因為王凝某些刻意的說辭,穆青青對他的感官稍微有些轉變,亦或者女子天生的敏銳,叫她看出某些同樣是王凝刻意隱藏著的東西,因此出於人道主義,她近來頗多遷就。

比之這個,叫做明月的前杭州名妓最近的心情很是複雜,同樣出於女人天生的直覺,穆青青都能看出來的東西她也看得出來,因此想到王凝之所以成了半殘廢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明月心裡當然不好過。

然而少女對某種東西的殷切到底佔了上風,因此即使良心每日裡不停的譴責,她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王凝自是明白這些,卻也不曾點破,作為近來整個將軍府的中心,他依然我行我素,不過因為身體殘疾,他幾乎是辭掉了一切頭銜,如今堪堪掛著個知為書院山長!

秦浩然在書院關了一段時間禁閉,王凝拜訪文衍博的時候順便將他接了回來,大抵小黑屋的磨鍊還是起了些許效果,秦浩然近來看起來要規矩很多,甚至潛意識裡,對王凝多了一絲畏懼,一切近乎是沒來由的。

將軍府後花園內,秦浩然正指導著一群十多歲的孩童做些舞槍弄棒的勾當,呵斥與煽風點火之間,幾個稚嫩的孩童打了起來,吃了痛的面容扭曲,卻不敢言語,佔了上風的嬉笑著更加用力,臨時充當頭頭的秦浩然看的也是樂此不疲……

稍遠一些的亭子裡,王凝看著這一幕,輕笑了一聲,叫了一聲旁邊侍候的明月,說到:“浩然這孩子,倒是有趣,本想著叫他讀點書,才想了那法子,眼下看來,效果奇差,還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明月悠悠回神,往秦浩然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有接話。

王凝並又說到:“我之前確實對姑娘很有興趣,眼下人廢了,那些事情想起來都覺得是笑話,郡主那裡當初也純粹是捉弄我,事到如今,我還是那句話,這杭州遲早要變天,趁時局尚穩,找個安身立命之處吧!”

明月美眸一呆,不明所以的看了過來:“公子是要趕明月走麼?”

王凝搖了搖頭:“不管怎麼說,這段時間多虧你的照顧,初到杭州,也有賴於你,若然怕是早就死於非命……”

話題不由間說的遠了一些,王凝嘿的一聲,頗有幾分自嘲意味:“我之後可能要往北去,你與我有牽扯,畢竟不是好事!”

“公子要走了麼?”明月下意識的問出這句話裡,語氣中夾雜著幾分疑惑。

王凝似乎沒聽出來,點了點頭:“江寧那邊的事情,無論如何我都得親自去一趟。”

“可公子你的身體……”

王凝嘿的一聲:“不甚打緊,這腿雖說不便,但想想總有別的法子。”王凝說著抬手拍了拍雙腿,見沒什麼反應,當下無奈的嘆了一聲。

“夫人那邊……”明月再又開了口,短暫停滯之後,跟著說到:“夫人那邊,孩子一定不會有事的。”

王凝抬頭看了明月一眼,似乎被她突然的真情流露所感動,呆了一會才緩過神來,他輕笑道:“郡主那裡跟我說過,那邊已經沒事了。”

江寧的事情在將軍府裡多少是忌諱,儘管穆青青對此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態度,但某些好事者的曲解也使得這當中很多東西不好得提起。是以明月之前才會有所猶豫。

王凝不想再多說這個話題,大抵明白明月不會在這種時候離開,想著穆青青那邊應該會有訊息,他倒也不強求了。

再又呆了一會,遠處傳來孩子吃痛的哭泣聲,朝那邊看去,見到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抱頭蜷縮在地上,想那邊對手下手重了,在他幾步之外,握著木棒的孩子片刻後也跟著哭了起來,大抵是嚇到了。

秦浩然從旁邊走了過來,檢查了傷勢,勸了幾句見哭聲不止,並又說了狠話,兩個孩子礙於他的威信倒是止住哭聲,低聲的抽泣著。

王凝見此笑了起來,轉而跟明月說到:“回吧。”

明月吃不準王凝的心思,走了過來推著輪椅,往前院去了。

天光正好,然而冷不丁的,秋天即將到來了。

北岸的朝廷已經放任了彌勒教將近一年時間了。

一年的安逸也足夠很多東西醞釀出來,況且有時候一群人聚在一起並不一定力量就大,反而因為當中某些利益的牽扯,使得這一群人遠不如一個人的力量!

某些感覺敏銳的人,事到如今大抵已經能夠察覺到一些東西來,跟著並是漫長卻又急促的準備,這當中大多又都關乎生死!

世事紛雜,所謂世道其實從不曾施捨過半分善意,人若不爭,並什麼都沒有了!

心情很糟糕,一直很糟糕,想死!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