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之所以著急,確實是發生了大事,急匆匆從落腳點出來,他徑直往城外奔去,臉色凝重,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一路上難免引來許多怪異的目光,他也察覺到那些匆匆躲開他的人,這時候若是周邊有官差,難免要上來問他些什麼了,當然現在的他沒心思去與人解釋什麼。

出了城來,時辰有些不對,因此碼頭上並沒有要離開蘇州的船,侯著的同時也打發了幾個人幫他尋找,約摸半個時辰之後,終於是等到了往江寧去的商船。

當然現在這段水路上正上演著一幕幕剿匪的戲碼,官府也發了佈告不準通行,但有些背景的商船卻也能在某些特定的時間能夠出行,王凝倒也趕巧了,好說歹說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對方才答應帶他一道,不然從陸路回去將會耽擱他很多時間。

上了船,自然是沒有客房給他,貨艙裡尋了個角落蹲下,像是個未出過門的小媳婦,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周邊的一切,大概是覺得並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東西,他目光冷漠下來,若是被旁人看去,很容易將他與那些綠林盜匪聯絡起來,不定要合夥將他抓起來,綁了送官府。

好在沒人注意到這一切,貨艙裡吵吵鬧鬧,除卻水手基本都是些身形壯碩的粗糙漢子,應該是擔任著護衛的一類人。

王凝心裡有一團火,那封信是江寧來的,準確來說是蘇家給他寫的信,按照時間來算,那封信應該是幾天前就已經寄出來的,他這一路回去還要花時間,如此一算,他的心不由一陣絞痛。

他想不出那個蠢貨竟然會用這種愚蠢的方式來對付他,他這段時間都待在蘇州,籌謀著許家韓家的事,按理說沒有誰會蠢到在這種時候給他找麻煩,再者江寧那邊都是蘇筱妍在管事,蘇家在此之前已經是江寧大戶,應該也沒人會對出自蘇家的蘇筱妍有動作才對。

然而事實卻是蘇筱妍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這對他來說確實猶如晴天霹靂,繞是他自己也不確定那些人將要為此付出何種樣的代價。

他到底只是個小人。

王凝突然笑了笑,察覺到周身一寂,他回過神來,笑容才溫和了一些。

出了貨艙,也不顧背後的議論。

劉世芳從戰船上下到小舟上,在一群人的拱衛下樣江邊過去,目中所見,不遠處群山之間熊熊火光正燃得熱烈,迎面而來的江風似乎也有了熱度,劉世芳抬手擦了擦額頭,對身邊的親兵道:“你確定那是許家的人?”

他聲音壓的很低,周邊的人都感覺到了一絲壓抑。

親兵點點頭,“回將軍的話,崔都頭傳回來的訊息裡是這麼說的。”

暗罵了一聲崔仁芝不是東西,劉世芳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種時候管他許家韓家還是皇家,直接砍頭就是了,到時候來個死無對證也就是了,現在倒好,他堂堂一個水師都指揮使竟然要小心翼翼的去見一個正在被他們鎮壓的盜匪頭子,這要是傳出去……

劉世芳腦袋一懵,心道這他媽怎麼可能不傳出去。

正思量間,小舟已經搖到了江邊,已經有人在岸上等著,上了岸,劉世芳掃過迎接自己的幾個士兵,沉著臉問到:“崔仁芝在哪?叫他來見我。”

當下有人上前恭敬道:“將軍,都頭已經帶人追擊去了。”

“呵……”劉世芳冷笑,隨即瞪著眼睛道,“那人在哪?”

一行人於是往山上而去,位於江水中心的帥船上,副將李榮富看著遠處的那幾個小點,嘴角譏誚,“我們這位將軍還真是沒腦子啊。”

周邊的兵卒聽到這話,不免有些尷尬,雖然大家都知道上官不和,但眼下戰時聽到這種直白的議論,還是有些不知所措,就連那位與他同一陣營的監軍王闞,眼下也只能是尷尬的笑著,打圓場道:“崔都頭的信你我也都看過,想必做不了假,那人要真是弄虛作假,早就被他砍了頭了,但現在人家可是好端端活著,還指名要見我們這位指揮使大人……”

李榮富道:“王監軍的意思是那人是真的了?”

王闞捋了捋沒幾根的山羊鬍子,慢悠悠道:“我看八成。”

新朝對於軍隊的管理有些冗雜,似眼前這位王闞,雖然只是個監軍,然而只要他願意,他甚至可以代替劉世芳指揮,可以說在整個水師營中,最叫人不自在的就是這位監軍大人了。

李榮富儘管知道王闞跟他一夥,但讀書人那天生看不起武人的嘴臉他打心裡覺得噁心,因此真要與這位王監軍尿到一壺裡也是不當真的,因此幾句談論之後,這個話題也就沒有再繼續下去。

王闞多少明白自己的處境,因此不到不得已,他倒也不會亂說話。他也怕日後出了事被人追責。

李榮富再看了幾眼就回身進了船艙,王闞卻沒有離開的意思。這時,下游上來的商船已經被船上的哨兵發現,王闞並也往那邊看了過去。

商船在官船前停了下來,王闞派了人過來,檢驗過一系列的手續之後,倒也沒有為難就放了行。

王凝對於這種行駛速度實在無語,心裡又記掛著江寧的事情,每每看到那些當兵的過來攔船查問他就恨不得過去捅兩刀,這次他也免不了看了看過來的那兩個兵卒,致使那二人回到船上還沒有緩過來。

王闞並也過來問了問,隨後看著遠去的商船,突然大吼了一聲:“來人,快,追上那艘船,給我攔下它。”

眾人不知所措,裡間李榮富聽到聲音走了出來,見到王闞拉著臉重複著之前那句話,當下也顧不得詢問,下了命令。

很快有一艘兵船追了上去。

王凝注意到這些,心下不免一股火氣,聽著後邊的吵吵嚷嚷,來到了船尾,吼道:“你他媽要是敢放箭,老子今天就將你砍了扔在這江裡餵魚。”

船上的人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就聽到一陣篤篤篤的聲音,驚慌中,眾人並往船艙裡躲去。

王凝一人站在船尾,一聲嗤笑,跳進了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