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回了住處,寫了拜貼,著人送往許家,而後再次出了門,上街挑選禮物去了。

卻說許家,王凝的拜貼送到府上的時候,恰巧被二老爺許志信撞見,當然了許家這樣的大族,對於一般的拜貼是不會理會的,雲記雖然有些規模,卻也入不得人家的眼,是以才說恰巧被許志信撞見,也算是他的造化。

許志信年過四旬,膝下已經有了好幾個兒女,本來於他來說,一生到頭也是做個富家翁的命運,然而誰會料到他那大哥到底沒能抵過老太君,早些年就過世了。

許家本身有這長房繼承家業的安排,按理說他那大哥不在了,也沒他許老二什麼事,可偏偏他那可憐的侄兒,也步了他爹後塵,眼下許家長房剩下一個小女兒,某些心思就算他刻意規避了,身邊所謂的勢也足以將他裹挾。於是他也從幕後到了臺前,開始爭一些東西。

至於他那侄女,女兒如何掌家?

早幾年老太君還指望著招贅,然而這種想法顯然不是主流,儘管很大一部分人都跟在長房背後,卻也抵不過他們這些“親人”,這也是家事。

許志信目前的局勢算不上好,他能利用的也只能是眼下許家他是“大哥”,除此之外,他能利用的東西比起三房完全不再一個層面,因此對於長房的事情,他並有些吃不準,換句話說,就是有些“三心二意”。一方面他需要“年長”來確立自己繼承的合法性,另一方面卻又因為長房還有一個女兒擺在那裡而頭疼。

今兒回來,一來是因為剛過了年,二者則是沒幾天之後就是老太君的生辰。於是在前院碰到管家的時候,他刻意留心了一下,老管家在許家的地位本也不低,他雖然不能將之收為己用,倒也不願意得罪。

因此與管家閒聊的時候,他注意到管家手裡捧著那一堆拜貼,於是問了一句:“雲叔,這些都是誰的帖子?”

老管家雲叔近來對於許家這幾位爺雖然有些看不慣,這時候爺是一一做了回答,說到“雲記”的時候,已經被許志信給打斷了。

許志信說到:“這帖子給我吧,我對這雲記倒是有些興趣,之前他們那位姓陳的管事過來,倒是碰過面……”說到這裡,許志信愣了一下,笑到:“雲叔,您去忙吧。”

雲叔有些疑惑,卻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點點頭,恭敬的問候一聲也就下去了。

到了前廳,只有幾個正在灑掃的丫鬟,見他進來,丫鬟們過來見了禮,他點頭示意之後,並又往後方的花園去。

到了這邊,初春的景象已經初露端倪,或許在他們這些大家族的花園裡,春天的氣息總要來的早一些。

過了拱門,新綠參差,假山上下來的小溪瀑布透澈明亮……只有遠處背陰的角落裡,倒還透著幾分類似去歲冬日的光景,當然卻也不知那幾朵小梅花到底該算去歲還是今年。

池塘邊的亭子裡,這時候已經有了些人,許志信臉色微微變化,而後往那邊走了過去,到了那邊,叫了聲娘,並也親切的湊了過去,旁邊侍候的丫鬟們朝他行禮,他也客氣的打了招呼,而後恭順的站在老太君身邊。

母子見面,倒也是親切的。

原先過來這邊陪伴老太君的幾個子侄也都親切的叫著“二伯”,卻是老三家的幾個小輩。

原本這種場面應該是很和睦的,然而因為眼下某些想法的改變,這種景象並多了幾分別樣的心思。

在對面的桌上坐了下來,許志信從桌上拿了水果,細心的削了,而後又切成了小塊放在盤裡,送到了對面老太君的面前。

老太君向旁邊的小輩招招手,說到:“我老太婆牙不好,吃不了這許多……”

而後說起的則是一些家常裡短的東西,言語之中,卻也不乏一些試探與警告,當然大人們的遊戲,旁邊的幾個孩子卻聽不明白,想著家裡的吩咐,倒也有孩子豎著耳朵聽,想著記下來,然後回去與家裡人說說。

過了一陣,遠處傳來幾聲叫喊,眾人尋聲看去,卻是許吟秋從遠處蹦跳著過來,手裡還舉著吃剩下一半的糖葫蘆,臉上的表情也像是吃了的那一半糖葫蘆一樣,甜的有些膩牙。

待看清楚這邊的動靜以後,她愣了一下,有些害羞,當然在自己人面前,這種害羞轉瞬即逝,到了這邊,直接貼在了老太君身上,舉止親暱,像是一隻小獸。

“你這丫頭,還不見過你二叔。”

“嘻嘻……”當下才看向對面的許志信,叫到:“二叔,您來了啊。”

許志信點點頭,對於這個侄女他也是很喜愛的,再怎麼說也是大哥唯一的後代了。

“哦……二叔,您找奶奶有事情啊?”

“倒沒什麼事……”許志信說到這裡才發現人家根本就沒怎麼理他,之所以有那麼一問姑且也是為了完成老太君交付的事情,眼下已經與老太君再說起了話。

許志信不由莞爾,從桌上端了茶,抿了一口。

“……奶奶,您就給我嘛,人家還在門外等著呢,那點錢對我們家不算什麼,但對人家來說,應該還是很重要的。”

老太君輕聲一嘆,似乎有些生氣,怪罪道:“叫你出去,盡找麻煩。”

“嘻嘻,這不是意外嘛……”說著小臉一板,“奶奶您是不知道,今天遇到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

當下也不嫌碎嘴,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通,倒是把過錯都推到了對方身上。

“……奶奶,您說這人是不是有病?”

老太君愣了一會,說到:“秋兒你攔了人家的路,背後還這麼說人家……”話未說完,卻拗不過許吟秋的小眼神,老太君只得改口:“秋兒說的對……”

鬧了一陣,老太君叫來旁邊的丫鬟,吩咐去賬房支十兩銀子,而後許吟秋卻也跟著去了賬房,隱約間聽到她與小丫鬟商量著“剛才奶奶說說的明明是五十兩……”

老太君目光從許吟秋身上移了回來,輕聲道:“秋兒,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