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處破敗的石屋,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夕陽那頭。孩子灼熱的眼神裡,王凝輕嘆了一聲,朝他走了過去。

老福叔走了過來,眼帶詢問。對於這母子二人的遭遇他還是很在意的,眼前王凝讀書人打扮,一身綢衣看起來也是非富即貴,母子二人要是能夠有這樣的親戚,日後的日子總要好許多。

王凝搖了搖頭,嘆道:“倒叫老人家失望了……她們並非我要找的人。”眼看老人明顯有些不信,他也沒打算再解釋什麼,二是囑託道,“我來過這裡的訊息還請老人家不要傳出去。”

老人家也是明事理的人,剛才偶爾聽到的蘇州許家,韓家雖然他沒聽說過,但肯定是蘇州城裡的大族,不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能夠撼動的存在,對方要是知道這個訊息,無論真實與否,對這母子二人來說,都將是極大的傷害,所謂無妄之災,飛來橫禍,姑且並是這樣來的。

老人重重的點點頭,而後說到:“老頭子省得。”

而後略帶苦澀的看了眼身邊的孩子,再又一聲長嘆,沒有再說什麼

王凝從身上摸出些錢來,遞了過去。

孩子先是愣了一下,待看清楚對方給他的是什麼東西的時候,驟然一喜,隨後卻是用力的搖起了頭。

王凝道:“我這次過來多有打擾,相逢即是緣,這點東西姑且算是一點小心意,還請收下……”

孩子多有推拒之色,王凝看向旁邊的老人,老人會意,說到:“么兒你就收下吧,這些錢也不多,你拿了錢去請個郎中回來,與你孃親看看病再說。”

提起母親的病,么兒猶豫了一會,眼中掙扎許久,這才收下了王凝給的錢。

確實也不是很多,但對於他這樣的家庭來說,已經不是一筆小錢了。

老人家見狀滿意的笑了笑,么兒噗通跪了下去,弄得王凝有些措手不及,眼淚在孩子的眼眶裡沒有停留多久,嘩啦啦流了下來。

王凝攙起了孩子,安慰了幾句,這邊事了,老福叔眼看天色已晚,並邀請他回家去。

王凝猶豫片刻沒有拒絕,隨老人去了,過了一夜,到得第二天一早,么兒與母親過來還錢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這個村子,如此一鬧,他卻是不知接下去的路該怎麼走了。

年關將近,也許是時候回江寧去,籌備今年的節了,去年以為鬧了災,家裡也就沒怎麼好好的過個年,今年雖說也是各種變故,可正因為如此,這個年才要好好準備才是。

他沒打算介入蘇州的事情,這次若非是被人擺了一道,他或許都不會出現在蘇州這個地方。換在以前他也沒心思為了一件事做什麼謀劃,更別說佈局了。別人要是得罪了他,提把刀找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裡,過去把頭砍了也就是了。

只是現在這些事不好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從來都不是那麼單純的所在,他以前一個人的時候,顧及少,做事情考慮的也只是自己,現在不同了。2018

王凝說不上來這是怎樣一種心情,他唯一能夠明白的就是他是想好好守護眼前這些東西,於是很多原本很簡單的事情,他也不得不把他做的複雜一些。

比方說殺人,原本自己提著刀上去,砍瓜切菜一番也就是了,現在卻不得不繞裡繞去,摻雜了許多東西進去,誰使刀,誰指使誰使刀等等都是他需要考慮的東西。

蘇州許家是蘇州城裡一等一的大戶,名下很多產業,比之雲記也不遑多讓,而且因為是老牌家族,底蘊根本就不是雲記能夠比擬的。商場,官場,乃至黑暗世界裡,許家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因此權利的另一方面,就是無邊的黑暗了。

王凝對於許家的事情不甚瞭解,若非這次撞上了,他不會主動去尋求某些東西,但現在對方已經對他出手,那麼他也要做出回應才是。

這邊距離蘇州城還是有著一段不短的路程,王凝並也沒有回城的打算。

水上通道打通之後,沿岸因為各種需求慢慢就有了許多的人彙集,進而形成村寨,乃至更大一些的鎮子。

王凝這次過來的地方是一個叫做新安集的地方,方圓五里,集鎮一角靠近水道,修建了一個不小的碼頭,南來北往的商船在這裡停靠休息,是以久而久之,這裡也算是附近比較出名的地方,況且這裡治安相對安穩,這也是大多數人選擇在這邊停靠的原因了。

大概一年多前,朝廷在這裡設新安驛,隨後因為迎合快速發展的要求,新安驛被撤銷,設定了新安巡檢司。王凝上次的糧食並是在新安巡檢司的管轄範圍內被水賊劫了,而距離新安巡檢司不遠,則是另一家漕運衙門。

也許正是因為衙門太多,所以在這段水道上出事,各家衙門並推來推去,踢皮球一般應付上門的人。

王凝從呂融那裡得到的訊息大抵就是這樣一種狀態,雲記派來的人,就是這樣被兩家踢來踢去,最終花了大把時間,銀錢,對於糧食的下落卻至始至終沒有絲毫訊息。

王凝這次過來,大抵也是沒有安著什麼好心思。

從杭州到揚州一段的運河,處在繁華之地,沿岸又有許多天險之處,於是並滋養了許多不懷好意的人,這些人劫持過往的商船,這裡面的利潤可是很大的,而且依託險要的水道,官府想要剿滅他們也是很難。

因此某些同樣不懷好意的大家族並插手這些水賊,大家以一種合作的方法,各取所需,大族負責投遞訊息,搞定官府,而這些水賊則根據提供的訊息,出人劫持。

王凝對於這裡面的道道還是有些認知,看著面前這座已經比三年前擴大了好幾倍的集鎮,心裡也是一陣唏噓。

尋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之後的幾天每日就像只無頭蒼蠅四下裡亂竄著,直到第七天的時候,終於有人找上門來。

而且對方來勢洶洶,直接踢碎了客棧的門,提著木棍長刀,著實嚇到了周圍的許多人,新安集,除了最開始那幾年,已經好久沒有發生這麼大陣仗的事了。

熱鬧,就這樣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