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軟玉溫香的日子若換在平時,或者換個地方,又或者換個人,興許真會勾出一抹邪火來,之後大抵一番蝕骨溫存也是不差了。然而彼此兜著心事,這火也就燃不起來。

王凝一直想不明白懷裡這女子哪裡對他這麼大的殺意,再怎麼說,他在江山樓的名冊裡已經是死了的人,作為唯一能夠確信他活著的人,他覺得他們應該惺惺相惜才對。而且他們分屬不同的機構,也不存在根本上的利益衝突,這種殺來殺去的日子到底又是何苦來哉。

上次的刺殺之後,他與她的談話固然讓彼此有了某種合理的相處模式,但這女人卻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夠殺死他的機會。

“我都跟你說過了……我無心你那些爭權奪利的事情,難得能夠脫身,我只想過幾年清閒日子。”王凝語重心長的解釋到,眉頭微微挑了起來。

女子柔弱的手指從他臉頰撫摸而過,替他舒了舒眉頭,指甲刮過他皺成川字的額頭,魅惑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也說過不會親自出手對付你,我只是……找個人順便殺了你……”

這種深沉的話題對她來說似乎再平常不過,殺人於她而言也不過如同捏死一隻臭蟲,踩死一隻螞蟻那樣輕鬆平常。

王凝難看的笑了起來,目光也從女子傲然的胸前移開。窗外,天色已漸漸暗了下去,桌上的茶水也涼了。

他的眼中到底多了幾分難言的意味。

門外傳來的響聲驚擾了無所事事的女子,她皺起好看的眉,嘟著嘴,幾分惱怒卻顯得可愛起來。

出了門來,院子裡並沒有什麼動靜,過得片刻,大抵是從林中有人投了石子過來,倒不像是針對她,她正打算罵幾句的時候,餘光瞥見石子堆裡的紙條,躬身撿了起來,她的臉色刷的沉了下去。

蘇筱妍深知最近掩藏在暗處的那些人,不然她在江寧生活這麼些年,對於這裡的每寸土地都是刻在腦子裡的,也就是說如果不是沒有信心走出這個院子,她早就跑了。

眼下紙條上的資訊,她不能確定真偽,但這似乎是她最後的機會了,再不離開,想必她是真的活不了了。

蘇筱妍想到此處,淤積在心裡許久的求生之火終於燃燒了起來,當然她的心裡頗有幾分權且活馬當死馬的想法。

不過對於自己這份淡然心境,她還是帶著些許苦澀的認可下來了。

逃跑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她怎麼說也與一般的富家小姐不同,見過世面,平日裡聽來的江湖逸事裡也有些繪聲繪色的介紹,大抵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用到了她的逃跑計劃之中。

況且被關在這裡的時間她就一直在醞釀,此時雖說匆忙,逃的還是順利。

竄入林子,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蘇筱妍靠在某棵大樹底下,腐朽的氣息,使得她呼吸難受,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漬,一道長長的泥跡花了她的臉,枯葉碎屑綴在頭上,好不狼狽。

陽光艱難的穿過枝頭照了幾分進來,光柱裡碎屑、蟲蚊直飛,放眼望去都是她不認識的景象,失了方向的她,心裡終於有些慌亂。

回頭看了眼來時的方向,然而就連她自己,都已經分不清從何處來了。

蘇筱妍悶哼一聲,心裡把能夠想到的人都罵了一遍,就連她那疼她入骨的老父親,也免不了被她罵了一句“誰教你那麼寵我啊!”

當然畢竟親人不好下嘴,最後她所有的謾罵都用在了那個新入蘇家的人身上。她呢喃著,眼皮竟然有些沉重。

大白天的殺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因為一路上遇到的事,來自江山樓的金面刺客有理由相信這次的事必定不會太順利。姑且不說那個被殺者的後臺很硬,就說現在他的處境,他已經能夠看出一些別的東西來。

殺與被殺的關係,眼下已經多了第三者的插手。

而且這第三者的能耐不小,不然也不會將他拖到這種完全不適合出手的時候。

光天化日,乾坤朗朗。

不過,既然進了樹林,那麼這些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