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半夜,白鷺洲頭越發熱鬧,一番憂國憂民之後,確然也該上演一番花前月下了。

各家青樓推出來的頭牌姑娘這時候已經比了幾場,各自背後的支持者也不遺餘力的幫忙造勢,背後主家勢大的一併拿出大量的銀錢,大抵是想砸出一個頭名來。至於稍稍勢弱的幾家,心思則是花在了別的地方,之前籠絡過來的文人才子,這時候成了極為重要的主力軍。

馮瑩瑩因為“勾搭”了紀康,依託紀康的人脈,這次頂了原本春苑樓的頭牌,身後也聚集了孫恆等與紀康聲名不差多少的才子,因此這次的頭名她有很大的機會。

馮瑩瑩正在自家的畫舫上與過來支援的幾位才子說著話,大抵都是些感謝的言論。事實上青樓女子真要賣藝不賣身的,對於名氣大抵是很在意的,但真要是達到了某種程度,也不一定是好事,畢竟在那些大人物眼裡,所謂的花魁不抵什麼用的,強權之下,女人也只是玩物而已。

馮瑩瑩與人來往皆是拿捏著自己的度,眼下來講,結交的一些人多少都是有些身份的,一時半會兒,倒也能夠保持著清倌人的身份,當然另一方面來講,此時的名氣大抵也是為了日後脫離青樓的時候,能讓自己有個好的“身價”。

脫逃不過與人為妾的命運,那麼就只能著重一些實際上的東西了。

這邊正喝著茶,不時有丫鬟打扮的人走了進來,在座的都是熟人,有些話也就沒有隱藏的說了出來。

“你是說季茜兒退出了?”馮瑩瑩一臉錯愕,驚異的說到,若非顧忌眼下的場面,她或許都要激動地站起來。

丫鬟點了點頭。

馮瑩瑩道:“可真是奇了怪了。”

旁邊有人接了話過去,笑道:“恭喜馮姑娘了,季茜兒既然退出,那麼今年的花魁必是姑娘了!”

馮瑩瑩回笑,謙然道:“李公子求謬讚了。”

客套話說得一陣,外間有人進來通知最後一輪比對開始了。

金鳳樓的畫舫停在不遠處的江面上,甲板上女子披了一件大氅,整個人都縮在了裡面,涼風捲來,女子吸了吸鼻頭,視線不知落在何處。

旁邊金鳳樓的老鴇散失了最後一分耐心,卻也顧忌女子背後的勢力,滿腔怒火只能強自嚥了下去,道了一句“老孃不管你了”,這並回了裡屋去。

女子不以為然,不多時,打發丫鬟去叫的小舟劃到了畫舫旁邊,女子收回視線,上了小舟,漸漸離得遠了。

這時,那邊最後一輪的比對已經開始,絲竹之音,女子輕柔的唱腔一併響了起來。

女子微微眯眼往那邊看了一眼,回過頭看了眼滿臉不忿的丫鬟。

“你這丫頭,急個什麼勁。”

“小姐……”丫鬟抬頭,滿臉委屈,“小姐怎麼就突然退出了呢。那個馮瑩瑩哪有您唱的好聽……”

季茜兒抿嘴笑著,不以為然道:“倒不能這麼說……再說,你家小姐可不圖這些虛名。”

季茜兒大抵因為真正擔憂的事情終於有了結果,因此心情確然不錯,如此她也不用再待在這邊了,對於花魁的名頭她不怎麼在意的。

秦淮河水倒映著兩岸的燈火,幾處繁華,幾處冷落,又幾家心思。

紀靈兒哭過一陣,停了下來,紅腫的雙眼盯著身前的“父親”,說到:“他是仇人,那麼父親你呢?”

“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啊。”

紀靈兒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作為父親,本身愧疚之下,對於女兒的質問還是認真的做了解釋。

“我知道這樣不對,但在此之前,我不想將你牽扯到這件事情裡來。”

“那現在呢?”微弱的燭光透進她的眸子裡,反射出一抹亮光來,“既然已經決定不牽扯我,現在幹嘛又要告訴我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