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芷榕自是瞭解唐然燕想知道自己氣不氣薛鹹妼,若是自己露出任何一絲不開心的表情,唐然燕就算將來早一步出嫁了、沒能與這位未來的弟媳婦同處府邸,肯定也還是有辦法讓她難過。

馮芷榕本來就不討厭薛鹹妼──薛鹹妼腦筋直,雖是心高氣傲了些、卻也未曾踰越半分,也不是什麼討人厭的人物,再加上那日她根本不曉得王如衣要推自己下水,因此她對薛鹹妼倒也是真沒曾存過怨恨的。馮芷榕想了想,便道:“鹹妼姊姊對將來的夫婿這般死心眼,想來然燕的弟弟可是有福的。”

馮芷榕乍看岔開了話題,實際上也是替薛鹹妼說話。唐然燕見她如此,便也放心道:“不經一塹、不長一智,你倒是也放心!前陣子我給薛家捎了信,要薛鹹妼禁足結束後親自來給你請罪!你就好好地待在家裡,薛家送來了什麼、儘管收便是!”

馮芷榕聽了不住失笑道:“然燕姊姊,且不說我沒怪她、不需要這般大費周章,姊姊你可是憑著什麼名義要她道歉的?未來的小姑子嗎?”卻是她也同時想起了宮裡頭對薛、王二家做了處置、也在冬至隔日安撫了自己,怎麼就沒曾聽聞馮家的男眷長輩受了什麼安撫?莫非這當中還有文章?

唐然燕理所當然地:“這是自然!況且就算你沒怪她、做錯了的事情就是做錯了,該道歉還是得好好地道歉!否則我們唐家不收這個兒媳!”

楊茹艾聽了不免抱怨:“然燕你啊!分明自己再有半年就要出嫁,怎麼還有閒時間管未來弟妹的事情?”

趙明韻亦開口道:“平平都是待嫁人家,我每日在家裡頭可忙得很,哪像你、還有這麼多時間。”

唐然燕聽了可尷尬,方才的氣勢一下子便蔫了下去:“你們一個個都是在笑話我呢!我這不正趕緊地把家裡頭的事都給收拾好、安心待嫁嗎?”

葛悅寧好奇道:“你在家裡頭可還有什麼事得收拾?”

“多得很!”唐然燕說得可心煩:“眼看著一個個手足都接連訂了親事,就剩下那些年幼的庶弟妹們令人不省心,家裡頭那些個姨娘又一個個如狼似虎、將來我出嫁了可該怎麼辦才好!”

楊茹艾聽了也跟著好奇:“管理庶弟妹們不該由你母親管教嗎?再不然可還有家裡頭的嬤嬤、先生們可以管呢?怎麼輪到你頭上了?”

唐然燕道:“我娘她身子不好、性子又弱,總給那些姨娘們欺負!平日若沒有我時常回家幫襯,就看我那些破哥哥們都在外地出仕、胞弟年幼還管不動,加上那破爹又不管家務事的、可怎麼辦才好!”

葛悅寧聽了也跟著擔憂:“然燕你是要遠嫁的,想必未來可多要煩憂。”

馮芷榕聽了可想起那日中秋時與葛悅寧隨著唐然燕見過的安陸侯一家子,便問道:“然燕姊姊,那日所見的安陸侯家公子可就是你未來的夫婿?”

唐然燕沒想到馮芷榕會沒由來地如此一問,便也一愕,道:“怎麼突然提起這個話題啦?”

馮芷榕一臉無辜:“我只是想他瞧著正經八百的,若是然燕姊姊有這般苦衷,往後也能找機會多捎信回府裡頭緩解、緩解,想來有了安陸侯這樣的婆家與姻親關係、家裡頭的人還不敢掀了屋頂。”其實馮芷榕也不想這麼說,但卻不得不開口打斷方才那般沉重的氣氛──那個話題已經到了尾,再怎麼樣也就剩下一群人愁眉苦臉,這般走向可是聚會殺手,或許一時半會兒大家還覺得沒什麼,但是日後回想起來恐怕要面子的覺得丟臉、想要有美好回憶的卻也沒能尋出個有趣的記憶來。

趙明韻緩緩開口:“雖則如此,這樣也是不合規矩,若想往家裡頭幫襯、倒是可以讓未來的夫婿逢年過節打點周到即可,那些姨娘再怎麼鬧騰、也都還是入不了祖宗牌位的妾室、是正妻的奴婢。”

趙明韻這話說得輕巧,卻是狠狠地將姨娘們的位分往死裡按,馮芷榕暗自咋舌,卻也道:“若只是逢年過節的問候、難不成平時不會添賭嗎?”

“那也是妻妾間的小吵鬧。”趙明韻的語氣和緩了些許,也興許是將馮芷榕當作自己的妹妹一般盡心地教:“往後我們都會是當家的主母,既是身為主母、就要有主母的膽識與氣魄,就算是性子溫婉的人、也都不能讓妾室欺壓到自己頭上來,這也算是主母的職責。”

唐然燕嘆了口氣,這才重新打起精神來接茬兒道:“明韻你說得對,就我瞎操心!……不過我還真擔心呢!我這輩子從來沒踏出過京城,一下子便要嫁到近兩千裡遠的地方、可讓我擔心得很!”

楊茹艾這會兒道:“芷榕方才可說了,你將來的夫婿看起來是個正經八百的人物,又是侯府出來的子嗣、想來出去不會給你吃太多苦!”

“吃苦我卻是不怕、咬牙撐過去便好。”唐然燕想起了從前劉養心給自己推的卦、自是有些底氣:“現在可是擔心著其他的東西呢!”

楊茹艾問:“擔心什麼?”

“擔心跟對方的脾性合不合之類的事情啊!”唐然燕停了一會兒,又問:“茹艾,我記得你的親事也已經是決定了的?”

楊茹艾一愣,點了點頭道:“是啊!”

“是哪家的親戚?”

楊茹艾臉一紅,道:“是孔家的麼子,是商戶之後。”楊茹艾說得可羞赧──她曉得自己的出身不算太好,雖說父親近六年來平步青雲、算是官場裡頭的“暴發戶”,在面子上很是風光,實地裡還是很不受一般的仕族們待見,因此在京城裡頭唯一能攀上好親戚的,也就只有這種等級的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