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嫻走開幾步之後,終於受不了背後灼熱的那道目光。她回身,果然看見宋昊一臉緊張與擔憂地盯著她。

那可憐巴巴的眼神,怎麼還帶著點乞求的意味呢?求什麼?求她好好吃飯?

他那副神情像極了路邊求摸摸的毛茸茸呆兮兮的金毛犬,喉嚨深處還發出讓人無法抗拒的唔嚶聲撒著嬌。

行,敗給你了。

宋嫻就這樣鬼使神差般的被宋昊不費半句口舌,而是憑藉眼神的力量「勸」進食堂陪著他一起吃飯。

唉,當初相識的時候看著他纏著自己要幫忙洗衣服的勁頭,就應該意識到他是個會撒嬌的牛皮糖的。宋嫻低嘆著。

再看向身邊的少年,已經換下練功服的他,雖然身上沒有穿著特別招搖的貴价服飾,但是每一件私服搭配得相得益彰,面料肉眼看上去也不是尋常的款式所使用的。

看來,是貴氣的犬系男孩?

這樣的人,親手替她洗衣服?宋嫻實在想象不出。

那麼他只是順手送給乾洗店去洗?好像這更符合宋嫻的想象,不食人間煙火、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平時對洗衣的認知大概就是親手送到乾洗店了。

她那件襯衫從來都是自己動手水洗,想著這個男孩子自告奮勇地也要替她「親自」洗衣裳,宋嫻還有點哭笑不得了。

看上去家境不凡,被保護得很好所以成長得幼稚又粘人。這是目前宋嫻對宋昊的全部印象。

不過他本性不壞,至少他不欺負她。宋嫻想,在這偌大的學校裡,哪怕有一位朋友在身邊,都不至於那麼孤獨。

至少不在白逸倫老師身邊的時候,自己還能從旁人那裡獲取到一絲光和熱。

兩個人隨意買了兩份飯,走到一個空位面對面坐下。用餐的閒談時間,宋嫻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宋昊提起過去的事。雖然這算是主動揭起自己的舊日傷疤,不過真正開口提起時,宋嫻並沒有那麼痛苦,反而更多地是釋然。

「我本來以為受傷這件事會讓我放棄能夠經常上臺的舞蹈表演類專業,甚至從此心生陰影,讓我徹底放棄舞蹈、放棄自己。」

「但這次受傷反而讓我徹底看清了自己對舞臺的執念。我就是想上臺。這次受傷剛好讓我無法從舞臺退出,卻又必須時刻承擔著在舞臺上覆傷和專業課落下的風險。我認為,這些挑戰不是命運強逼我放棄,而是幫助我看清自己心底的渴望。」

哪怕我現在一點優勢也沒有,我也不曾有一分畏懼。

或許就像白逸倫說的那樣,任何人都有無限的潛力與可能。他的直覺告訴他,我很有希望考上a市舞蹈學院,全地區最拔尖的舞蹈學院。

我要忍辱負重到考取學院,然後徹底遠離排擠和欺侮我的一切。

當然,報考舞蹈學院的事,宋嫻只是在心裡想想,沒有直接告訴宋昊。這是她庸常生活中最後一點灼熱的野心,她還想暫時藏起來。連同對當時撞見她列印准考證的室友,她也並未直接表現出任何對於考取的慾望,彷彿報個名只是碰運氣一般。

可實際上,她早把希冀都作為砝碼,加在了舞蹈學院這一邊。

「我明白了,」宋昊低頭注視著碗裡的清湯,裡面倒映的自己的眉眼深處,彷彿悄然醞釀著某種繾綣的情緒,「我反正支援你就是了。」

......支援?宋嫻驀地看向他。

「你相信我以後可以成為舞臺上的舞蹈演員嗎?還是......你只是害怕我失落才說支援我......」與平時接觸下來對她不多加要求自然也不多抱希望的專業課老師、總是排擠她的室友比起來,宋昊這聲支援說得很難得也很乾脆,乾脆到宋嫻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連白逸倫老師都從來沒說過支援自己這樣的話。

這種話語對於孤單無依的人來說,往往是一劑最有力的強心針。他們可以藉由這句話,意識到自己的身邊是有他人支援的。

他們不是絕對孤獨的,前路也不是絕對黑暗的。好像聽到這樣的話,就能頃刻之間感受到有一個人舉著溫暖的火把走在自己的身側。

「我是真的支援你,不管你現在想做舞蹈演員,還是以後做任何什麼。我的態度就擺在這裡,任何時候有任何我可以幫忙的,你都記得要來找我。」

誒?

加上今天上課,宋嫻和宋昊不過三面之緣而已。他就算再怎麼自來熟,也不至於短短几天就和自己這麼要好吧......

宋嫻心裡泛著嘀咕,想從宋昊的神情裡找出更多答案。哪知道這傢伙突然從認真說話的狀態切換到瘋狂乾飯的模式,大口大口吃著,差點把臉埋在碗裡,也不知道是這飯真的很美味還是他正在掩飾什麼。

算了,細究無益,也許太過好奇反而會把這得來不易的朋友推遠,顯得過於沒有邊界感。

既然在這校園裡收穫了第一位朋友,珍惜就是。

有了宋昊的這一劑強心針作為底氣,宋嫻一天的心情都很美妙,以至於放學之後去劇團找白逸倫上課的時候,腳步都是輕飄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