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劉備自至荊州,見劉琦為人至孝,恭敬長輩,便於掌控,多有來往,相交甚善,聽了劉表因立嗣憂愁,於是便說:“自古廢長立幼。取亂之道。若擔憂蔡氏權重,可慢慢削弱其權,不可因溺愛其母而立幼子。”

劉表默然不語。

劉備沒能控制自心,坦然而言,一見劉表表情,自覺語失,遂藉口小解如廁,自思:本以為與景升皆為漢室宗親,可藉助荊州光復劉氏天下,以圖大業。今雖暫居新野,日後掌控劉琦,把荊州作為依託,便可抗衡曹操,徐圖天下。誰想劉表卻產生了廢長立幼之念。若如此,荊州必落入劉琮之手且被蔡氏掌控。蔡氏多有嫉恨,必然難容,又將顛簸流離。自與關張結義起兵二十三個春秋,日月蹉跎,年近五十,老將至矣,卻一直未見功業,尚且屢屢寄人籬下,甚無立足之地,不覺潸然流涕。

少許回到席見,劉表見劉備面有淚容,驚問:“賢弟何事傷心。”

劉備遂有髀肉之嘆:“昔日身不離鞍,大腿兩側肌肉鬆散,今久不騎馬,髀肉多生。蹉跎歲月,功業不建,故此傷悲。”

劉表說:“賢弟被當今天子認為叔父,天下無不以皇叔羨之。聞賢弟在許昌時,與曹操青梅煮酒談論天下英雄,賢弟盡舉天下名士,曹操皆不為然,而獨說天下英雄只有賢弟與曹操。以曹操權勢,尚不敢居賢弟之先,天下何人敢小覷賢弟?以賢弟威名,定當匡扶我劉家天下,怎麼會有髀肉之嘆呢?”

劉備見說,乘著酒興,強制壓抑的心緒隨口而發:“吾若有基本,天下碌碌之輩,誠不足慮!”

劉表聞言默然,劉備見狀,自覺失言,假託酒醉,回館舍歇息。

蔡夫人自劉備入荊州就有疑慮,凡遇劉表與劉備一起敘論,必往偷聽。

劉表請劉備飲宴,蔡夫人一直在屏風後,先聞劉備勸劉表不能廢長立幼,心中甚為嫉恨,待聽至此,殺心驟起。

劉備走後,蔡夫人從屏風後轉出,對劉表說:“適才我在屏風後聽劉備所言,甚為狂傲,目無他人,看來野心不小,足見有吞併荊州之意。今若不除,必為後患。”

劉表剛才聽了劉備之言,雖然沒說什麼,但心中不悅,一聽蔡夫人要除掉劉備,只是搖頭。

蔡夫人送劉表內宅歇息,急密召蔡瑁商議。

蔡瑁說:“可先就館舍將其斬殺,然後再告知主公。”

蔡夫人許諾後,蔡瑁連夜點兵前往館舍殺害劉備。

再說劉備自覺失言,回至館舍,秉燭而坐,心神不定。

忽一人扣門而入,劉備一看是伊籍,知有急事,急忙迎入。

伊籍不顧客套,將蔡瑁欲害之謀相告,催促劉備速速起身。

劉備聞言,急喚從者,謝別伊籍,星夜奔回新野。

蔡瑁引兵到館舍,不見了劉備,知已逃去,便在牆壁上題詩一首,然後稟告劉表說:“劉備存反叛之心,在牆壁上題反詩後,不辭而去。”

劉表不信,親到館舍,果然不見了劉備,只見見牆壁有詩四句:“數年徒守困,空對舊山川。龍豈池中物,乗雷欲上天。”

劉表見詩大怒,拔劍發狠:“誓殺此不義之徒。”

然行幾步,忽然醒悟:與其相識多年,不曾見其作詩。素聞其自幼販履織蓆為業,雖與公孫瓚同師盧植,但卻喜歡狗馬,不甚樂於讀書。此詩句雖然不佳,也非其所為,當是外人離間之計,不可枉之。

劉表想至此,便回至館舍,用劍尖削去詩句,棄劍上馬而回。

蔡瑁迎住說:“軍士已經點齊,可往新野擒拿劉備。”

劉表說:“不可造次。容徐圖之。”

蔡瑁見劉表遲疑不決,便與蔡夫人又生一計。

次日蔡瑁請見劉表說:“近年來,荊州五穀豐登,當聚眾官歡慶,主公親臨主持,以表示撫慰之意。”

劉表說:“近年北方征戰不已,因我荊州糧豐安泰,自保稍穩,文士賢達多來避亂,乃各郡縣官吏之力,當聚慶祝。但我近日疾病時常復發,心煩意亂,實在不能親往主持,可令二子主持慶典。”

蔡瑁說:“公子年幼,恐失禮節。各郡守縣令疑主公有怠慢之意,反而不悅。”

劉表說:“那就去新野請玄德前來主持待客。吾與玄德為同宗兄弟,以皇叔名義主持招待,當不為薄。”

蔡瑁暗喜,於席間殺害劉備,正是蔡瑁與蔡夫人密謀之計,遂差人去新野請劉備赴襄陽主持待客。

且說劉備得伊籍密告,連夜奔回新野,心有餘悸。

忽報荊州來使請前往襄陽聚會。

孫乾見劉備自襄陽回來,神情不寧,揣度定有事故,勸說不可輕往。

劉備這才說出蔡瑁欲害之事。

張飛大叫:“宴無好宴,會無好會,乾脆不去。”

關羽說:“荊州所屬郡縣長官均聚襄陽,劉荊州特使人請兄長前往主持待客,新野距離州府又近,若不去,劉荊州必然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