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就聽小陶說說嘛,你不是總喜歡說凡事無絕對,就算不抱任何希望,聽她說說也無妨啊!”

說著,鄧萃替丈夫掖好了蓋在膝蓋上的薄被子,轉過臉給了陶玉晨一個鼓勵的眼神。

陶玉晨趕緊抓住機會把全盤計劃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

辦公室裡的三個人聽了陶玉晨的計劃之後反應很不一樣,趙副院長明顯是眼前一亮,幾乎差點要拍手叫好了。

鄧萃先是激動,彷彿看到了希望,繼而憂心忡忡,似乎覺得前景不過明朗。

袁傑民的反應最直接乾脆。

“紅纓廠成立至今已有三十五個年頭,比小陶同志你的年紀還要大,廠裡的一針一線全都是公家財產,袁傑民雖然忝居高位,當了二十年廠長,但我沒有權利將公家的東西賣給個人。”

儘管已經用上了最委婉的措辭,可拒絕就是拒絕,不會因為委婉而更容易讓人接受。

陶玉晨從來不輕易放棄,她知道老一輩的想法是很難三言兩語去改變的,必須付出更多耐心去溝通才行。

“近年來公私合營已經漸漸成為驅使,國家也鼓勵讓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而最終的根本目的是讓先富裕起來的小部分人去帶動大部分人,從而推動整個國家的經濟。”

“這些政策袁廠長肯定比我還要了解,我也能明白您的顧慮,可是您想一想,眼下這局面,紅纓廠已經沒有退路了,但凡有一線生機都得勇敢地去嘗試一下,總好過坐以待斃,不是麼?”

“你把庫存的衣服拉出去擺地攤,萬一賣不掉,紅纓廠的聲譽就會一落千丈,徹底跌入谷底,屆時就算有意跟我們合作的賣場,都會退避三舍。”

“您別怪我說話像拿刀扎您的心窩子,殘酷的事實就擺在面前,如果真的有其他賣場願意進紅纓廠的貨,我想您也不至於心臟病突發差點兒遭遇不測。”

“再不濟紅纓廠還有一塊地,我已經向上頭申請拍賣了。”袁傑民固執地堅守著原則。

陶玉晨繼續追擊:“就算賣了地能把拖欠工人們的工資全都還上,以後呢?袁廠長,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重新生產適應國內審美標準的服裝。”

“真是個好主意,袁廠長不愧是紅纓廠的掌舵人,可是這樣一來,現有這批庫存貨還是沒有得到妥善解決啊。布料和人工都是要成本的,這些也是公家財產。”

這話算是戳中袁傑民的命脈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庫裡那批貨的製作成本,也沒有人會比他更心疼。

陶玉晨乘勝追擊,甚至還用上了晚輩對長輩撒嬌的語氣。

“與其浪費真不如賣給我,特事特辦嘛,袁廠長為什麼不嘗試著向上頭申請申請,我想領導們肯定會同意的。”

“沒錯沒錯,老袁啊,我真心建議你試一試,盱潼供銷社門口現在多了好些小攤販,你愛喝的雜糧粥就是從那買的。”

趙副院不僅熱心地幫著陶玉晨勸袁傑民,還實打實地拿供銷社舉例。

“剛開始我也不看好在供銷社門口給個體戶開設攤位這個行為,認為會損害公家利益,可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我發現啊,這市場經濟就好比是個大花園,一枝獨秀和遍地花開可大大不一樣!”

“是啊……”鄧萃也被引得陷入了沉思,“昨天出去買飯我就發現了,供銷社門口好熱鬧。”

“小攤販越多,售賣的商品種類就越齊全,人流也就更容易集中在一起。盱潼供銷社的負責人是叫萬有成吧,我記得他不是個很會變通的人吶,是誰給他出了這麼好的主意。”

“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趙副院含笑提點了一句。

鄧萃驚訝得合不攏嘴,“想不到小陶同志這麼年輕就這麼有見底!老袁,我也希望你能夠接受小陶同志的建議,如果她說的辦法能成,廠子裡的難題可一下就解決了!”

“我也希望袁廠長能夠接受,這樣吧,今天就到這兒,容我先告辭了,前面和您說過,我和饒團長約好了,面試模特。”

陶玉晨適時地提出告辭,臨出門口的時候袁傑民沒忍住追問。

“如果到最後我還是不同意往上遞交申請,小陶同志豈非白忙活一場?”

陶玉晨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十分胸有成竹地說道:“不會的,我這個人向來喜歡做兩手準備,隔壁縣還有個五星服裝廠呢!”

話一說完陶玉晨禮貌地點了點頭才轉身走,根本不去看在她走後袁傑民的臉色有多難看。

五星服裝廠一直就是紅纓廠的死對頭,也是造成紅纓廠如今這局面的罪魁禍首!

殺人誅心,最後這一手可真夠狠的!想不到程醫生這城裡小媳婦外表看著嬌滴滴的,竟然這麼有心計。

趙副院想了想還是倉促追了出去。

“小陶,小陶你等等我!”

“您怎麼來了,是袁廠長改變主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