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紀就學著偷懶了,給老子滾去田裡。”

小重華一言不發地拎著簍子,向田裡走去。他看著頭頂的烈日,小臉被曬得通紅,只在田裡站了一會兒,他便覺得頭暈眼花。

短小破舊的衣袍將小重華瘦弱的身形,展現得更明顯。他不敢停下,若是今日再沒有完成安相公交代的任務,他便要再捱餓一天。

小重華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每次看見蒸籠裡,那一個個白白胖胖的大饅頭,他眼睛裡都在發光。可安相公時常不給他吃,只有娘在家裡的時候,安相公才會准許他上桌吃飯。

小重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他本就是男子。

男子上桌吃飯,這不合規矩。

男子最忌諱亂嚼舌根,不然長大會爛舌頭,這樣就嫁不出去了。

小重華想嫁到個好人家,只有這般,他才能吃上熱乎乎的饅頭,也不用再看安相公和妹妹的臉色生活。

時間唰的一下,來到康重華及冠這年。

康重華剛割完野菜回來,便看到安慶與一個白鬍子老頭在說話,他放下簍子準備退出去。沒想到被安慶喊住,“重華小子,你已及冠,是該說門親事。這位是村頭的媒公,來替鄧娘子提親,這鄧娘子可真是美若天仙,勤勞能幹……”

在安慶一張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嘴下,康重華被哄得迷迷糊糊,當場應下了這門親事。

雖然康重華不知為何不等阿孃回來,便將他嫁出去,可終於能夠離開這裡,就是極好的。

他滿懷著對熱乎饅頭的嚮往,來到了鴻泰縣。

這裡與賢夫村的風俗有很大差異,賢夫村的男子全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他在轎子裡竟然看到了有男子上街,有好幾位都沒有戴面紗,甚至還有當街對罵的男人,這可把康重華新奇壞了。

這裡的男子,比賢夫村的男子要自由得多。

這麼一想,康重花更期待嫁做人夫的生活。

剛開始,鄧煙對他呵護備至,不讓他受到半點委屈,他自然也將娘子伺候得服服帖帖,那段時光是康重華最幸福的日子。

他真想一輩子那麼過下去,生活偏偏給了他一巴掌,不,是鄧煙給了他一巴掌。

“重華,今年家裡良田糟災,顆粒無收……你生得俊,有幸入了王爺的眼,你收拾收拾,明日便隨王爺的人去了。”

康重華的頭頂猶如被天雷劈了個口子,他目瞪口呆,“娘子……當真?”

娘子最喜與他開玩笑,時常逗弄他,這回……這回也是如此吧。

鄧煙抹了一把眼淚,道:“當真。”

康重華哭過,也鬧過,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就如鄧煙說的那樣:“你要怪便怪你是個男子!不是我鄧煙容不下你,是這世道容不下你!”

康重華心如死灰,他睜著眼,跪在地上跪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南姜王的人在屋外敲鑼打鼓地請他上轎。

康重花匆匆收拾了一番,拖著一雙壓麻的腿,頭也不回地上了王府的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