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霜林心裡頭隱隱不安,頭埋在臂彎裡,並不接話。

蕭靖舜突然轉移話題,“吳大人,你孫兒的病怎麼樣了?”

吳霜林不知道皇帝搭錯了哪根筋,在這時候問起吳洛來,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有勞皇上費心,興哥兒身體好多了。”

蕭靖舜五官扭曲,“他今天身體也不錯嗎?”

吳霜林更加困惑,正要點頭,最前方那抹藍色身影閃了出來,站在吳霜林前面道:“陛下,吳大人言之有理。河東災民眾多,在修補河壩之前,最好將災民們從河東移到河西,同時在河西建造多個收容所。先保證他們有飯吃,有地方住,這樣才不致民心不穩。”

蕭靖舜沒料到容棲棲這時候插進來,一時愣住了。

朝堂上其他官員卻以為皇上有所鬆動,速即應和容棲棲的話,“是啊是啊。”

“微臣也認為國師說得甚是有理,朱大人你們認為呢?”

“下官也是這麼想的。”

原本死寂一般的朝堂,突然鬧哄哄起來,蕭靖舜的臉色越來越冷,奇怪的是,對上容棲棲那雙眼睛,他又很快平復了心裡的怒火,道:“行了,那便按國師說的去辦。”

他怎麼回事?

他本來要將那些人訓斥一通,為什麼話到嘴邊,他又不那樣做了呢?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蕭靖舜,直到他與容棲棲單獨待在御書房,他才問出了心裡的困惑。

蕭靖舜對於剛才怪異的行為,他只有一個解釋,國師在他身上動了手腳。

“國師,你不想解釋些什麼嗎?”

蕭靖舜並不是一生下來就會做帝王的人,他最開始是在馬背上瀟灑肆意的滇州世子,起義時,他褪去了青澀幼稚,成為馳騁沙場的將軍。

他從小接受的不是帝王精英教育,所以登基之初,他也彷徨過,迷茫過。

容棲棲便手把手地教他為政之道。

是她,讓他相信他可以成為一位賢君。

是她,讓他知曉古人期盼的太平盛世,會由他來創立。

容棲棲,於蕭靖舜,是老師,是朋友。

更是親人。

只要她否認,他就相信。

“是本座。”

蕭靖舜從不知道有些語言,竟比戰場上殺人的大刀還要厲害。彷彿他周身都是戰馬嘶鳴,被萬千戰士踏起的塵土,迷住了他的眼,敵方將領抓住機會,揚起手中的大刀砍掉他半邊腦袋。

他疼啊。

這種疼讓他回憶起攻入王城那一天,他掐死一個人,那人的體溫原本還是熱的。他像瘋了似的,越掐越緊,直到那人的體溫比他的玉扳指還要涼。

他終於明白那個人有多麼痛了。

頭嗡嗡作響,心更是被人掏出來,掛在敵軍的刀尖上,恥辱、憤怒、掙扎……一瞬間向他湧過來。

過了好久,他才結結巴巴地問道:“國國……國師,當時你不在那裡對不對?所以不知道吳洛和淑妃的苟且之事,沒關係,我跟你講明白這件事,你知道真相後,肯定會支援我。”

“本座在。”

蕭靖舜另一半腦袋也被砍下來了,他傻望著容棲棲。

這麼多年,她一直是這樣。那清冷到無比薄涼的眼神,還有如雪松般的身形屹立在他面前,孤傲冰冷。

她彷彿沒有心!

蕭靖舜氣得身體發抖,手中的摺子被他捏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