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後,朱權緩步走在御道之上,朝東宮而去.

臥病在床的朱標眼見朱權到來,蒼白的面色之上也不由得泛起一絲喜色,忙不迭的吩咐宦官白徵將繡墩搬到床前,讓朱權坐下說話。

“自打權弟就藩大寧後,咱們兄弟已然許久不見,不知你和弟妹一向可好?”朱標微笑道。

眼見朱標眼中流露出的極為親切之意,朱權不由得心生愧疚,回想方才早朝之時自己只顧考慮朝鮮,瓦剌之事,全然忘記了這個東宮太子並未參與早朝。這個素來對自己甚是關懷的大哥朱標,其實和自己全無關係,更遑論兄弟手足。可惜這個秘密卻是終生無法告知朱標,或許正是因為這種不得已的欺騙,換來的卻依舊是對方的信任親切,或許因為朱標和他的父親朱元璋,和朱棣全然不同,或許是因為這心中的愧意,這才使得自己或有意,或無意的希望遠離東宮,遠離朱標。

朱標眼見朱權皺眉不語,臉色不太好看,不知他是心生愧疚,便即笑道:“為兄這兩日偶感不適而已,並無大礙,權弟不用過於掛懷。”

待得聽聞徐瑛已然有了身孕之事,朱標甚是高興,喃喃道:“待得下次迴轉應天之時,權弟須得帶侄兒前來。”

話一出口,朱權心中也不由得暗自奇怪,徐瑛已然有孕之事自己並未告訴朱元璋,也未曾告訴朱棣,今日卻閒話家常般毫不留意的說將出來,竟沒有考慮其中的利害關係。

自從朱權就藩大寧,應天的寧王府便由宗人府派人打掃看護,一切倒也整潔如舊。朱權回到王府大門之際,馬三保率領一眾衛士丫鬟連忙出迎,恭謹奏稟朱權,說是周王殿下到訪,已然恭候朱權多時。

朱權愕然之際回想昔日和燕王朱棣閒聊之際,也曾聽聞這個排行第五,和他乃是同父同母的胞弟,名為朱橚的周王的才名。

眼見王府後院中小湖平靜如昔,竹林掩映下的小樓如舊,只是徐瑛沒有陪伴身邊,師傅秦卓峰,荊鯤,馬三保也都留在大寧,朱權心中不由自主湧起一股人去樓空的寂寥之意。

竹林處人影晃動,緩步走出一個人來,優哉遊哉的來到朱權身前笑道:“權弟這院子倒也甚是幽靜雅緻,和你一軍統帥的身份不甚相合呀。”

朱權凝神看去,只見這個和自己年歲相仿的青年身穿一襲藍色蟒袍,眉清目秀間卻和朱棣有七八分相像,只是渾身上下沒有朱棣那般的凝重沉穩氣質,卻多了幾分玩世不恭的風流才子風度。原來朱元璋的兒子雖則眾多,但以文采而論卻是首推封號蜀王,就藩蜀中的朱椿。其次便是這個就藩北宋故都,河南開封的周王朱橚。其為人好學,喜讀書,能填詞賦詩,又寫得一手好字,曾根據元朝宮中遺事,寫有《元宮詞》百章。無奈其對軍國之事無甚才能,是以早早的便被朱元璋封到開封之國。

朱權不由笑道:“莫非五哥以為身為一軍統帥,就只能住在軍帳之中麼?”他也算得久經沙場,見慣陣仗,今日和這個往日裡素未謀面的朱橚初次見面,倒也絲毫不顯慌亂,隨口接著問道:“五哥此次也是被父皇召回應天?”

朱橚聞言不禁一鄂,將手中一株青草摘下兩片葉子,隨手放入口中咀嚼,緩緩搖頭苦笑道:“咱們這些弟兄一旦就藩之國,平日裡便不得私相往來。也只有三年為期,尚可迴轉應天一次。”說到這裡,注視著朱權奇道:“由四哥信中所知,你二人就藩尚不及三年,如何卻也回到應天?”

待得聽聞朱權乃是陪同高麗使者,瓦剌首領回轉應天,朱橚這才釋然。

朱權眼見朱橚時不時將手中青草放入口中咀嚼,不由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問道:“這卻是什麼草?竟是這般美味?”

朱橚笑道:“適才園中閒逛,眼見此草樣子甚為奇特,便隨手採來嚐了嚐。又酸又澀,毫無美味可言。”

朱權聞言不禁哭笑不得,問道:“有毒無毒你也不知,卻是這般亂嘗?”

“權弟卻是不知,這世間的奇花異草數之不盡,乃是集天地間靈氣所在。為兄平日裡閒來無事,便將之收錄進《救荒本草》之中。”

朱權訝然問道:“《救荒本草》?”

朱橚洋洋自得言道:“便是愚兄編撰……”說到此時,隱約覺得腹中隱隱作疼,顯見得適才所嘗草中有些毒性,此時已然發作起來。

朱權眼見朱橚面色隱隱有些發青,顯見得是中毒症狀,忙不迭的扶著他去到自己書房歇息,喚來王府中御醫診治。

所幸朱橚對那些奇花異草都是淺嘗輒止,且中毒時間並不為長,服下御醫所開的一劑催吐藥物後,胃中便是禁不住翻江倒海,搜腸刮肚下總算將有毒植物盡數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