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重走平妖道(五)(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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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十月十五日,扶舟縣境內尚未落雪,但早晚間的露水,已經會結成一層薄薄的冰。
少年模樣的大真人問了句:「分明是我師弟神遊出去了,怎麼你會說是我?」
龍丘棠溪一笑,反問道:「難道大真人沒去嗎?」
少年道士搖頭笑道:「好聰明的丫頭,你能得水神青睞,看來不只是你爹的功勞。」
龍丘棠溪只是笑了笑,自己身上攜帶的那些許水神真意,是降生之時就被爹爹強行弄來的,所以水神青睞,算不上吧?
龍丘棠溪問道:「大真人是收南宮妙妙為徒了?」
大真人點點頭,「樓觀道,也該有個傳人的。我最看好的是劉顧舟,但他不願拜我為師。如今這南宮妙妙,勝在道心清澄。」
龍丘棠溪又問道:「與張五味相比呢?」
大真人笑著搖頭,「不一樣的,各有千秋吧。前者是那種攪不渾的清,後者更偏向於拒汙。」
兩人看似閒庭若步,事實上步速極快,只小一刻功夫便登上山頂。
大真人看了看山下燈臺樹,輕聲道:「其實當年在青鸞洲那處洞天,我與大法師有過一場較量,落在了下風,這才捏著鼻子看著他把你們送到三百年前的外界。但好在是結果並不差。就如同你,雖然資質絕佳,但若無那三百年的歷練,你如今撐死了也就是神遊境界吧?劉景濁,資質也不差,但比你差點兒,若無那三百年光陰,如今可能也就是個未曾五氣朝元,也沒有單獨開闢天地的神遊境界。他那身被灌頂的修為,註定是要丟的,即便不去人間最高處自討苦吃,也會被人輕輕鬆鬆廢掉。」
站在山巔的那些人裡,只要想知道什麼,用點法子就能知道,更何況是八千年來頭一次下山的大真人。
龍丘棠溪問道:「按照大真人的意思,我們還得謝謝大法師嗎?」
少年道士笑著說道:「別那麼重的怨氣,外面那半座天下,也沒多太平。真正的天外,那些個人之所以謀九洲,是謀天下氣運。當然阻攔之人也極多極多,相較於苦守歸墟,難多了。」
頓了頓,大真人笑道:「不過也沒什麼好勸的,人沒脾氣,那就不算個人了。我今日到青椋山,其實是想問你一句,當真想好了?那把劍是認了劉景濁為主的,即便你手持那劍,也不一定守得住十萬大山。」
龍丘棠溪想了想,輕聲道:「當然想好了,就當是等他嘛!」
大真人神色古怪,「當真如此喜歡?一見鍾情?」
龍丘棠溪笑著說道:「一見鍾情談不上,那時候我年紀太小,是真想著殺了他,可人家是個登樓境界,我殺不了。後來,稀裡糊塗的,等發現的時候,就好像很喜歡了。大真人喜歡聽這個?」
少年人笑著說道:「反正你也沒處說去,我樂意聽。」
龍丘棠溪咧嘴一笑,伸手扶住欄杆,輕聲道:「去了外界的第十個年頭,我二十四,那時候往後一些年,我跟他沒有聯絡,就是鬧掰了了的那種。那幾年他在開醫館,我在學音律。本以為這輩子沒什麼交集了,結果偏偏碰見在了東勝神洲。是他先開口說話,他說,剛剛分開的時候,他買了好些酒水,準備喝個爛醉,結果只喝了三口就喝不下去了。他說,那時候他忽然覺得,原來他以為他很喜歡我,可那只是以為而已。」
最氣人的就是這句話,什麼叫我以為我很喜歡你,可分開之後才明白,我以為,只是我以為。
那時候龍丘棠溪只板著臉說了句:「那就滾一邊去,天底下就你劉景濁一個男人了?」
可揹著琵琶要走的時候,那傢伙卻忽然跑過來攔路,說了句:「用能不能喝酒去判斷是否喜歡一個人,有些太幼稚了。」
龍丘棠
溪那時候還是一肚子氣,乾脆來了句:「有屁快放!」
一陣涼風吹來,思緒被拉回,龍丘棠溪笑著說道:「他說啊,我以為的我以為,才是真正的自以為是。再見到你時,我就覺得那些都是狗屁,我天天做夢都會遇見的人,終於在夢外找到了,肯定不會再撒手。」Z.br>
大真人哈哈一笑,覺得很有意思。
龍丘棠溪接著說:「我故意沒理他,結果那傢伙拿出來一件衣裳,說很多年沒洗了,是我穿過的,他不敢洗,怕要是日後見不到了,連最後一點念想都沒了。我當時就沒忍住,哭的稀里嘩啦的,結果就被騙回去了唄。」
大真人個頭兒太矮,只比圍欄高過一個頭。他抬起胳膊架在圍欄上,輕聲道:「你沒想過是那條紅線的原因?」
龍丘棠溪點點頭,「想過,但也想過別的,例如即便沒有那根紅線,我也躲不過他的花言巧語的。」
大真人轉過頭,「既然如此,那我就有話直說了。」
龍丘棠溪點點頭,「等的就是大真人直說。」
少年道士神色凝重了起來,他緩緩開口道:「應該沒有誰比你更不希望劉景濁死了吧?」
龍丘棠溪點點頭,「那是當然了。」
大真人苦笑道:「可他,必死啊!一個活人,又怎能逆流而上數萬年呢?」
哐噹一聲,龍丘棠溪雙膝下跪,腦袋死死抵著地面,沉聲道:「大真人一定有辦法。」
她甚至想都沒有想,就這麼幹脆利落的跪在了地上。
大真人彎腰扶起龍丘棠溪,嘆息道:「有什麼好跪的,來找你,不就是想辦法來了。我先前分身神遊一場,嘗試了無數法子,唯獨能想到的法子,就是為他立起一道道引路燈塔,可這路標要如何去立,我也不知道。」
兩界山倒塌之後,一個是因為逆流而上才能活著的人就沒了根基,隨著光陰流逝,會慢慢變作孤魂野鬼,於時間長河之中飄蕩。
慢慢的,他的神魂神念,會被天地意志消磨殆盡,他能撐到什麼時候,不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