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謙信握住殘劍,盯著武田信玄,久久說不出一個字來。

“命不該絕,天不亡我,你又奈我何?”武田信玄慢慢睜開眼睛,凝視著那口殘劍,臉頰上竟沒有一絲異樣的神情。

這種鎮定,這種冷靜,這種膽識,天下又有幾人?

大地上熱力漸漸劇烈,霧色並未散去一分,這好比是他們之間的怨恨,沒有一絲散去。

上杉謙信凝視著柔陽,忽然打馬狂奔,“晴信,後會有期。”

蹄聲驟起,人已到了兩丈之外。

武田信玄凝視著那截殘劍,深深吐出口氣,“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

“你來的很及時,我的命還是被你救起了。”

“是的,我來的很及時,你的命的確不該絕。”

無生石像般挺立在他不遠處,空空洞洞的眸子槍頭般盯著、戳著武田信玄軀體,他的手慢慢鬆開。

湖衣姬卻並未離開半步。

她凝視著武田信玄,彷彿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人,這人彷彿並不是她丈夫。

“你為什麼不過去?”

湖衣姬不語,因為她內心充滿了矛盾,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的心願已了,這是你應該得到的。”

湖衣姬不語。

她終於走了過去,伏倒在他足畔,親吻著他的雙腳,神情充滿了歉意與尊敬。

武田信玄並未阻止她這麼做,神情依然很鎮定,鎮定的簡直不像是人,雖然脖子上有一道血紅。

鮮血滴滴滑落。

那一劍幾乎要了他的命!

武田信玄忽然走向無生,靜靜的凝視著他,並未言語。

無生也靜靜的面對著他。

他們就這樣靜靜凝視著,兩人之間彷彿已有一種神秘、奇異的溝通,他們兩人之間彷彿也有一種無法理解、無法相信的瞭解與尊敬。

湖衣姬靜靜的站著,軀體上寒意漸漸散去,目光變得柔和而明亮。

她凝視著他們,心裡會有什麼感覺?

一個是自己的丈夫,另一個是患難與共、生死相依的夥伴。

是激動?是羞澀?是佩服?還是別的?

她臉頰上漸漸揚起了笑意,就在臉頰上笑意更濃的時候,忽然軟軟倒了下去。

她看見最後一眼,就是兩個高山般的人,矗立在雲霧之中。

“她倒了下去。”

無生還是先開口說話,他不願一個女人橫躺在冰冷、堅硬的大地上等死。

“我知道。”武田信玄彷彿真的知道,又彷彿不願去知道。

“你不去救她?”

“我會救她。”

他說到救的時候,遠方一匹快馬急射而來,木樁般矗立於大地上,雙手伸出,湖衣姬神奇般到了他懷裡,這人縱馬狂撕,背脊旗子飄飄,風林火山四個大字已在霧色裡漸漸朦朧。

武田信玄並沒有看這人一眼,依然凝視著無生。

他凝視著無生,彷彿要將心裡所有的想法統統釋放,心裡的崇拜與敬仰彷彿已得到滿足。

“你相信我過來?”

“是的,我相信你一定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