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頭一片葉子輕輕落下,落至槍尖,忽然化作兩截。

“果然是好槍。”

本多忠勝點頭。

“可惜槍雖好,人卻並不好。”

本多忠勝不語,握槍手背上青筋隱隱跳動。

“可惜你不該來那古野城,來了也要離去。”

本多忠勝不語,冷冷盯著無生,緊緊咬牙,軀體並沒有動,槍尖輕顫了一下,邊上一株又高又粗的櫻花樹已倒了下去。

他一直站著,面對無生。

無生也站著,面對本多忠勝。

兩個絕世用槍高手,就這樣面對面的站著,已不再言語,也許也不需要言語,高手與高手之間,本就有種無法理解的瞭解與尊敬。

天地間本來是沒有風的,現在忽然有了風。

冷風,森寒、極速而徹骨。

凋零的櫻花更多,更加瘋狂、熱烈不已,這彷彿是多情而寂寞的少女,面對心愛情郎,彷彿要將軀體上每一寸的芬芳與柔情統統釋放出來。

情人之間的瞭解不但極為深厚,也極為真誓、動人,是因為他們在漆黑而無眠的夜色裡面對很多寂寞、空虛,很多相思與牽掛。

對手之間的瞭解又是什麼?

浪漫而燦爛的櫻花飛舞,美麗如多姿而嬌嫩的少女,卻始終無法改變一分目光中那種熱情、奔放。

阿國看著漫天飛舞的櫻花,心裡又怕又慌又刺激,一種神秘的刺激。

美麗而浪漫的櫻花,冰冷而徹骨的寒風,無形而殘忍的殺機。

這種感覺是什麼感覺?

這好比是一個絕代舞者再戲臺上,演繹著人生最美麗、最輝煌的舞姿,然後悄悄殘忍而滿足的死去,倒在冰冷而僵硬的戲臺上。

情人的情極為真誓而偉大,舞者的舞極為專一而神聖。

對手之間呢?

他們之間有著什麼?為什麼如此真誓、純淨、熱情,卻又偏偏極為冷酷、殘忍、無情。

舞者的舞、情人的情,這不但是一種付出、犧牲,也是一種享受、摯愛,這已令他們得到滿足,足以填補他們內心的空虛、痛苦。

而對手之間呢?

他們之間又能得到了什麼?

也許他們之間也有享受,這種享受,並不是常人所能體會,也不是常人所能領悟,這種享受也足以填補他們內心的寂寞、空虛。

舞者的舞、情人的情,這種享受不但極為甜美、真切,也會令世人尊敬、佩服、回味,足以流芳百世,耀古揚今。

對手之間呢?他們的享受又是什麼?

這種享受就是死亡、離別,不是自己的生命逝去,就是對手的生命逝去。

這也是一種美,只不過很少有人能體會、瞭解。

特別是槍尖從對手軀體拔出的那一刻,鮮血從胸膛飛濺的那一刻,鮮血從槍尖滑落的那一刻,對手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

血花飛濺出的那種神采、神韻,又豈是浪漫而柔情的櫻花所能相比的。

血在飛濺,淚在飄零。

無生的血,阿國的淚。

阿國席捲在冰冷而堅硬的牆角,軀體劇烈抽動,她的心、她的魂,已要被擊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