鍘刀已下壓。

死亡已至,頭顱已斷,性命已無。

人逃的迅疾如閃電,緝捕手法卻更快、更冷、更穩。

他們動作直接、簡單而有效,顯然已極為純熟、嫻熟,顯然遇到這種事絕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也許有很多次,多的已令他們自己也數不清了。

他們臉上依稀帶著那種死灰色,既沒有一絲歡樂,也沒有一絲刺激,更沒有一絲怯意。

三名官差已出手,一名將雪白柔布取出,將酒壺取出,酒壺傾斜,酒已流至雪白柔布上,他已在清理著刀身,刀柄,刀背,刀的一切,甚至連刀鋒也沒有逃過他清理。

他換了六七塊雪白柔布,摸出六七次酒壺,倒了六七次酒,終於已擦淨,六七塊雪白柔布已丟到木桶裡,他就點點頭,另外兩名官差忽然將鍘刀抬起,卻並沒有走,這人又在下面仔細的吹了吹。

紅綾已獻上,整個鍘刀僅露出一狗頭,眼珠子直愣愣盯著前方,盯著一切。

刀身上那種寒光已掩蓋,卻並未完全遮掩,依稀可以感覺寒光若隱若現,軀體也變得神秘而朦朧。

鍘刀已離去,木桶已被端起,他向狗頭鍘點點頭。

狗頭鍘也向他點點頭,然後木桶已離去。

他們都已離去,狗頭鍘自己為什麼不離去?

兩條腿軟軟懸在木桶邊緣,沒有一絲動彈,因為那雙手很冷靜,也很穩定。

從小蝶邊上慢慢的離開,小蝶只看了一眼,就驟然變得暈眩了過去。

那簡直不是人所能面對的,小蝶更不能。

無生抱起小蝶,並沒有看一眼狗頭鍘,狗頭鍘也沒有看他一眼。

血紅衣衫已漸漸變得很昏暗,天色已變暗。

狗頭鍘忽然走向同福客棧,老闆掙扎著走了出來,他的樣子顯得東倒西歪,彷彿已無法站起。

臉上的笑意依然很誠懇而和善。

沒有人挑出半點毛病,就算是喜歡雞蛋裡挑骨頭的人,也挑不出一絲不周到之處。

幾個濃妝豔抹、露肩秀腿的大姑娘已走了出來,一個置茶,一個柔背,一個捏腿,她們分工彷彿也很明確。

照顧好每一個客戶,是她們應盡的義務。

老闆猶在邊上陪笑,狗頭鍘沒有笑,一絲笑意也沒有。

他也是一個不喜歡笑的人,彷彿生怕笑兩聲就會掉兩斤肉,損失會很慘重。

天地間已更暗,漸漸已飄起冷風。

寒意已變得更加兇狠。

冷冷冰冰的長街已現出一行人,一行搖頭晃腦的人,衣衫的料子很昂貴,穿的很邋遢,邋遢而拙劣,令人厭惡、厭煩。

最前面的那個肥頭大耳、濃眉大眼,整個胸膛徹底暴露在外面,顯示出自己不但很強壯,也很有氣勢,更有勢力。

有這種氣勢的人都不會給別人好臉色看,卻時刻要別人擺出好臉色給自己看,如果擺的不好,擺的不到位,都要倒黴,徹底倒黴。

他摸了摸胸膛,站在無生邊上,上上下下盯著無生,盯了個遍。

他彷彿並沒有找出什麼花來,無生軀體上也沒有長出花。

“哪一路的?”

無生不語,更沒有看他一眼,眸子空空洞洞依稀盯著前方,冰冰冷冷的長街上沒有人。

“出來混要講個道。”

這時客棧裡一個夥計已搬出一張椅子出來,墊上貂皮。

狗頭鍘緩緩坐下,他坐的樣子也跟鍘刀一樣,工工整整的坐姿,竟沒有一絲斜歪,就像是做人一樣。

老闆臉上笑意不變,“還需要點別的?”

狗頭鍘看了半眼老闆,忽然又將目光伸向無生,彷彿生怕錯過點什麼,“老規矩。”

老闆緩緩走了回去。

幾個濃妝豔抹、露肩秀腿的大姑娘彷彿沒有一絲倦意,並沒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