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沒有事成之前,秦嘉樹不打算跟任何人說的。

但瓦老太太是他心裡唯一的親人,某種程度上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依賴也最信任的人。

所以,面對瓦老太太慈祥的目光,他一衝動便說了。

他表面上和誰話都不多,冷颼颼的不親近人,是因為他知道,誰都沒法完全相信。

而且,也沒人想知道他心裡那些難受。

有些東西,像一塊石頭,壓在他的心口,悶悶的,沒有壓彎他的脊樑,卻壓得他沒法像瓦長樂那樣輕鬆自在。

但現在,他有了自己想爭取的,他想把那塊石頭從心上挪了去。

他知道這不容易,但是,總不能讓他心上的人,因為他這點事情,總是安慰他,替他難受。

那樣太不男人。

“啥?啥子?”

瓦老太太驚得瞪大了渾濁的眼睛。

她看了好一會兒,看小夥子並不是開玩笑,震驚轉變為欣喜,咧著嘴笑了起來。

“好好好,快給老婆子說說,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秦嘉樹咬咬牙:“喬西。”

“啊?!”

瓦老太太又從欣喜轉變為震驚了。

她嘴巴動了又動:“那姑娘……那姑娘是個好姑娘,長得好性格也好,可是……”

就是太好了。

你們並不般配。

這樣的話,太殘忍,她說不出來。

秦嘉樹卻是知道的,他垂著眸,望著一閃一閃的煤油燈,聲音很輕:“奶奶,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我不想放棄,我要為我自己爭取一下。”

如果她也躲著他,那他不會痴心妄想。

可她對他有意,他還這麼年輕,又怎麼能忍得住,讓自己的心不為她而跳動。

“哎……”瓦老太太重重嘆息了一聲,“老婆子我也年輕過,知道這種事情,沒法控制的。”

要是喜歡一個人可以隨心所欲,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故事了。

在沒有物資,吃不飽穿不暖的年代,男女之情都是人們心底最珍貴的事,更不要說現在。

瓦老太太沒有多說,她脫掉鞋子上了炕,在炕櫃上翻了又翻,最後從一坨布頭上,拿出一疊毛票。

一毛、五毛、一塊,最大的是十塊。

“老婆子沒多少積蓄,小安安,這些你拿去吧,給人家姑娘買點吃的。”

秦嘉樹鼻頭髮酸,他扶著瓦老太太坐回了炕邊:“奶奶,這是你的傍身錢,我不能要。”

瓦老太太看得透徹:“你沒錢,人家姑娘憑什麼喜歡你?別的不說,起碼得換一身新衣服。”

“我不需要新衣服。”秦嘉樹莫名有些自豪。

他喜歡的女孩,已經喜歡她了。

哪怕他沒有新衣服。

說明她喜歡的,是他這個人。

瓦老太太不知道這些,她是發自內心為秦嘉樹擔憂。

喬家在村裡是有些名氣的,喬家那個姑娘,更是喬村長夫婦手掌心的寶貝。

聽說,喬家那姑娘又得了個鎮上衛生院的工作。

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喬家這種條件,姑娘就是嫁到鎮上去都是大有可能,什麼都沒有的秦嘉樹,又拿什麼跟其他人爭。

可憐的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