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顧家三爺是個極溫雅的人,喜怒從不上臉,行事也很溫和。

可很少有人知道,笑面之下藏著的是不為人知的狠辣,那看似雪白的扇面下,也曾染上過不少無處可嘶吼的冤魂。

他說會要誰的命,那個人死的速度一定不會比被左峰盯上的慢。

在顧明和左峰的注視下,徹底沒了指望的顧老太絕望地捂住臉痛哭出聲,在顧家村無數聞聲趕到的人的目光下,嘶啞著說:“顧三爺想問的,無非就是當年莊子上發生了什麼,左二爺想知道的,大約也是與您一樣的。”

“只要您二位答應不傷害我兒子,我就……”

“你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

顧明陰沉著臉嗤了一聲,不著痕跡地掃了癱在地上宛如一灘爛肉的顧雲一樣,冷冷地說:“說清楚了,你死。”

“說不清楚,你們母子一起死。”

在絕對的壓迫下,任何的算計心思都是上不得檯面的小伎倆。

靠著撒潑耍渾在村裡橫行無度的顧老太在今日遇上了自己這輩子最大的生死難題,可她卻別無選擇。

當年的情形她其實已經想不起細節了。

因為實在太混亂了。

原本靜謐無人打攪的莊子外突然接連燃起了無數刺眼的火光,伴隨著火光而來的還有足以穿透耳膜的嘶喊和吼叫,那一晚的風裡都好像摻上了散不開的血腥味,落在人的眼裡全都變幻成了不可言說的驚恐。

顧老太的臉上浮現出些許心有餘悸的恍惚,目光空洞地看著地上被血混成了團的泥土,啞著嗓子說:“夫人其實不是受到流寇驚擾後才難產的,她在流寇來之前就受了刺激,流寇還沒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把令牌和剛出生的小公子交給我了,她讓我和侍衛帶著孩子一起逃。”

左峰抓住重點狠狠蹙眉:“誰去刺激她了?”

顧老太滿臉嘲諷地呵了一聲,半酸不苦地說:“那個莊子裡上下都被看守嚴了,除了相爺,還能有誰?”

“當時相爺到了莊子上,關上門不知跟夫人說了什麼,相爺剛走不到一刻,夫人就開始發動了,可她生得實在是太艱難了。”

一個初初懷孕就接連收到邊關噩耗的人,好不容易丟下了半條命才堪堪保住了腹中胎兒,生產之前又受了刺激,為了生下孩子,險些被剩下的半條命都丟在了那個充滿了血腥氣的產房裡。

顧老太帶著恍惚說:“我本以為小公子平安出生就沒事兒了,我本來也沒覺得會有我的事兒。”

她當初懷著孩子入府,說好了是去給夫人腹中的孩子當奶孃的,誰能預料到後來會出了那樣的事兒?

夫人不知原因要把剛出生的孩子送走,還指定了護送小公子離去的人當中嗎,一定要有她。

說來也是可笑,她被夫人選中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她是小公子的奶孃,可她當時也才剛剛生下孩子不足三日。

顧老太像是在過往的憤怒中被激起了一絲勇氣,目光麻木地看著顧明和左峰,一字一頓地說:“想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