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鐘後,顧瑀心情複雜地看著轉身而去的顧明,眼裡跌宕的都還是來不及散去的漣漪,心底甚至隱隱泛起了不可言說的後怕。

這人敏銳至此,他到底有沒有察覺到許澈的事兒與自己有關?

他對自己的另眼相看,到底是為了什麼?

顧瑀心事重重地坐在長廊上一動不動。

而走出去的顧明直接拿過謝然手裡被捧出了珍寶架勢的紙淡淡一瞥,毫無徵兆地就笑了。

“這是顧家嫡系才有的私印,從不外洩,而據我所知,顧家的嫡系血脈並無來過此處的人,你似乎也不曾到過京城跟顧家的人有任何干系,這東西你是從哪兒來的,說吧。”

顧明的話中帶著說不出的漠然,可此時的謝然卻顧不得那麼多。

他事先沒想到顧瑀會在這裡,也不知道路空山已經先自己一步在顧明的跟前露了臉。

今日之行的目的已然落敗,為了能在顧明的面前挽回最後一絲顏面,他就不得不逼著自己往前拿住原本想藏到最後的絕招。

謝然不動聲色地抬手擦去額角冷汗,低著頭說:“回三爺的話,這是我在機緣巧合之下得來的信物,我留存此物只是……”

“機緣巧合?”

顧明玩味地眯起了眼,撣了撣紙張的一角淡淡地說:“你從誰手裡得來的?”

“那人在何處?”

“三爺,我……”

“問你什麼就答什麼,多餘的廢話少說,我沒那麼多耐心聽你掰扯。”

顧明明顯到尖銳的強硬打碎了謝然心裡的最後一絲幻想,他在極度的無措下深深吸氣,為了不惹得顧明更加不悅,只能是硬著頭皮咬牙說:“是從一位顧家的故人手中得來。”

“故人?”

“是,那人早年間在先顧夫人的身邊侍候,深得先顧夫人和相爺的器重,先顧夫人感念她的妥帖,特意……”

“先顧夫人?”

顧明在舌尖反覆咀嚼這被人避諱已久的字眼,在謝然暗含期待的目光中輕飄飄地說:“這麼說,是我的先大嫂身邊的舊人?”

“你可知對方名姓?”

“知道知道。”

“那位老太夫家姓顧,如今多被人稱作顧老太,本家姓吳,單字春,先顧夫人離世後,她就帶著家眷回到了鄉下老家定居,現在就住在距離此處不遠的顧家村裡。”

謝然說著悄悄地掀起眼角去看顧明的臉色,見顧明似帶思索沒有打斷自己的話的意思,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說:“三爺之前說的事兒我說自己有苦衷並非作假,而我的苦衷就是這位顧老太。”

“她的兒子叫顧雲,不久前透過了書院的考核,可受奸人陷害險些被人栽上了盜竊的汙名,路老誤以為真要將此人逐出書院,我見了實在不忍,這才……”

“你是說,這個吳春有個兒子叫顧雲?”

“是,這個顧雲……”

“顧雲便是顧瑀的兄弟?”

謝然沒想到顧明連這種被自己隱去的細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到了這時候才徹底沒了遮掩的心思,帶著看似真切的沮喪說:“三爺慧眼。”

“顧瑀和顧雲的確是兄弟,只是……”

“只是顧瑀此人反骨重逆心強,不修學業年少便入了歧途,在外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在內頂撞父母為害一方,因此他們兄弟二人雖是出自一家,可兄弟關係並不和睦,因顧瑀的不孝忤逆,顧家老太太對他也是極盡失望,全部心神都灌注到了顧雲的身上。”

他像是怕顧明誤會似的,還特地解釋說:“顧雲險些被逐出書院的時候,我出於愛才之心才冒險頂撞與路老起了分歧,是幫著顧雲在書院中落了腳之後才偶然從顧老太的口中得知了她早年間與先顧夫人的關係……”

“如此說來,倒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