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許都風雲 第六十四章·叔侄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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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曹仁的命令,兵卒們將劉勳自以及他的一眾親兵的屍體厚葬,硝煙瀰漫,屍山血海的修羅場上,他們在清理戰場。
曹仁駐劍而立,目視府庫裡堆積如山的糧草,“這些應該都是袁耀自淮南百姓手裡奪來的吧?”
呂虔在一旁拱手道:“已詢問過他,確是如此。”望著府庫裡盈山般的糧草不禁咂舌,袁耀此子不事生產暫且不論,且甚是狷狂,窮奢極欲,壓榨老百姓,無怪乎淮南城打到如此程度。
卻無一名百姓號召組織民團堅守淮南,冷漠的觀瞧著袁軍的覆滅無動於衷,很好的詮釋了袁本初在治下有多麼的不得人心,只因將百姓口糧盡數收繳,人心一散,以袁家父子的能耐怕是再也聚不起來了。
“留下三成充做軍糧,餘下的盡數分發下去。”聽到曹仁如此下令,呂虔思慮片刻問詢道:“淮南一戰我軍收攏袁軍殘兵萬餘人,分散在各個部隊裡,三成糧草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司空已派大將李通接管了下谷縣。”曹仁這麼一說,呂虔便了然,接掌了下谷,那麼就會變成己方運糧補給的重要樞紐。糧道會大大縮短,俗話說大軍未動糧草先行,打仗打的就是後勤和錢財,如此一來的話,只留三成充做軍資倒也合適。
“派幾個嗓門大的將士,在大街上使勁吆喝,就說漢軍已至,賊寇覆滅,司空有令,派糧分發給老百姓。”“而後就將所要下發的糧草抬到中央廣場之上。”
“叔父。”,聽到叫聲,曹仁與呂虔一同回過頭來,就見到曹昂佇立在身後,“叔父可否借一步說話?”聽到曹昂如此說,呂虔哪能不明白什麼意思,向曹仁一拱手道“將軍放心,末將這就去辦。”而後向曹昂作揖退去。
“子脩,你有何事?”
“無他,侄兒認為單單只是把糧食派發下去,收效甚微。”聽到曹昂如此說,曹仁抿抿嘴,道:“那你的意思是?”
“要把淮南豪強的土地財富搜刮出來,一同分給百姓。”曹昂此言著實是將曹仁驚住了,“怎可奪他人財富?”不知道這個侄兒為何會有如此想法。
曹昂自然之道曹仁會如此說,會如此想,他笑了笑說道:“叔父,常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何來他人財富一說?”這等場面上的話語人人會說,但是如果在恰當的時機說出來的話,效果是不一樣的,比如在現在說出來。
每一座郡縣被拿下,都意味著該地的勢力範圍會被拿下這個地區的新主人重新洗牌,老牌的豪強家族勢力若是想保住自己的利益不被傾覆,那麼就要付出可觀的利益,贈予新的掌權者,同時還要承認新晉的勢力與自己一同瓜分該地區的利益。
曹昂的意思是讓淮南郡那所謂的豪強家族,將自己地盤的利益盡數吐出,讓他們直接覆滅,同時收歸所有的利益,比如,財富、土地、隱匿的人口……,俗話說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在曹仁看來,曹昂如此作為就等同於殺雞取卵,甚至是取死之道。
這是要把人家給滅族的節奏,曹仁自然不願意這麼做,甚至自東漢建立以來,漢光武變相的支援,預設豪強的生存之道,雲臺二十八將,就是個鮮明的例子,君不見,這二十八個家族在荊州、江東、甚至毗連益州的部分地區勢力有多大。
曹昂今日起了這個頭,那麼來日是不是還要用這招對付別的豪強,甚至是對付曹操而今非常仰仗計程車族?而且曹仁也知曉曹昂與士族豪強不對付,偏偏喜歡交好郭嘉這種寒門,于禁、樂進這等外姓武將,這與曹操那個所謂唯才是舉的構思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但是在曹仁看來,曹昂此等做法是自掘墳墓的決定。因此曹仁斷然拒絕。
曹昂也不惱,只是問道:“叔父是怕我拿淮南的豪強無可奈何嘛?”曹仁搖頭說道:“非也,以你的能力,對付淮南的豪強還是遊刃有餘的,這點我相信,但是我怕你覺得對付大的豪強甚至是士族,子脩,你莫要反駁,你的想法我多少還能猜出個大概,事事不像你說的那般簡單的。”
曹昂苦笑,知道曹仁是為了自己好,也知道曹仁這是想多了,正要出言反駁,哪知曹仁搶先說道:“一輩人有一輩人做的事情,你想做的叔父支援你,但不是現在。”曹昂作揖一禮,無奈道:“叔父可容侄兒把話說完。”曹仁目光灼灼的看著他久久才道:“你說,我聽著。”
“咱們叔侄不說兩家話,我承認,我是有叔父猜測的這個打算,但是正如您所說,我也知曉現在不是時候。”曹昂對曹仁侃侃而談自己的觀點,這是個細水長流的活計,曹昂自然知曉要慢慢來,要溫水煮青蛙,在“無聲無息”的情況下,在士家豪強察覺不到的條件下,為何要“消滅”他們?在曹昂看來他們是“壟斷財閥”、“吸血鬼”、“百姓裡的寄生蟲”不消滅他們,老百姓怎麼吃飽?倉稟足而知榮辱。
曹昂要革新,要扶持寒門,做到橫渠四句裡的一切的前提就是讓百姓吃飽,吃飽了他們才會順服,自己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當然現在是仰仗士族的時候,任何事情都不可做得太過分,只能先將淮南一郡,作為一個試驗點,如果推廣的好在推行到各州郡進行。
曹昂侃侃而談自己的看法,曹仁深思熟慮曹昂說的話,開始思量著曹昂所說的可行性,會不會對曹操統治的地區造成隱患,“叔父是怕他們狗急跳牆做出什麼事情來?”曹昂好似曹仁肚子裡的蛔蟲一般,猜出了曹仁所想。
“掌兵者俱是我家族宗親,外姓武將縱然是比肩封狼居胥的主,也得屈居叔父等人之下,這是父親定下的規矩,所防備的豈不正是他們狗急跳牆做些什麼嗎?”曹仁閉目養神,消化著曹昂所說的意見,曹昂也不著急,靜靜地等待著,他豈是那種心急的人,心急成不了什麼氣候。
曹昂一直都很清楚,他的對手從來不是袁紹、劉備等這些梟雄一般的人物,他的對手是士族,天下士族,從他說出橫渠四句以後,或者說從降臨到這個世界以後,他的對手就很明確了。
他不相信,一個幾乎透徹古今制度的文學穿越者,沒法挑戰而今的制度,與諸侯鬥有什麼意思?與天下相爭才有意思!
“子脩,你可知一旦你這麼做了以後,士家會將你視為敵人的。”曹仁深深地看著他說道,在這個年頭不管你要做什麼,沒有士家的支援,成不了事,曹昂如此舉動就是在擺明了侵犯士家的利益,士家動不了曹操,但是動不了你曹昂嘛?若是覺得你做的過分了他們是不是會放棄扶持你,從而去支援別人,比如曹丕?若是你練繼承人的身份都保不住,何談去挑戰天下士族呢?
“叔父放心,我又不是隋煬帝,一百年才能完成的我非要去十年去完成。”曹昂擺擺手說道,曹仁正要點頭,卻是愣了一下,而後疑惑的問道:“隋煬帝是何人?”“額”曹昂滿臉黑線竟然說漏嘴了,在曹仁疑惑的注視下,訕笑道:“是春秋時的一個小國君主。”曹仁皺了皺眉頭,有些納悶的說道:“春秋哪國?”。
見曹仁要刨根問底,曹昂擦了擦額前的汗珠,打著哈哈道:“叔父,您只管放心,我自小是你看著長大的,輕重緩急您還不瞭解嘛?放心好了。”
曹仁拍了拍曹昂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正是因為自小看你長大,若不關心你一舉一動怎麼對得起叔父這個稱謂,你莫要覺得叔父嘮叨。”
“您這是說的哪裡話?”曹昂嗔怪的看著曹仁說道。
“此事,我會寫在呈往許都的信函之中,一切需要司空決斷之後,再行商議,你可有異議?”曹仁如此說道,見叔父都如此說了曹昂怎會有不同意的,自然連連應聲,口稱“一切但憑叔父定奪。”
“不過說起來,若是司空同意了你的意見,你屬意誰來促成此事?”
曹昂作揖一禮,“子脩斗膽請叔父附耳過來。”“神神秘秘的。”曹仁嘴上雖然在嘀咕,但還是把耳朵湊了過去,就見曹昂在他耳邊神神秘秘的說了一個名字,曹仁的表情變得極為精彩,看了曹昂一眼,點點頭道:“若是真能讓此人來主持的話說不得真的可以成功。”
“就請叔父介時將此人的名字也添上,遞給司空,務必請他與郭嘉、程昱商討。”曹仁點點頭,曹昂的這個提議本就無可厚非,郭嘉作為曹操祭酒,本就是出身寒門,程昱的話,小士族出身也是可用的。如此說來曹昂確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真的經過深思熟慮以後才敢說出自己的想法的。
“叔父,若是他們今後果真扶持子桓他們與我爭奪,叔父幫誰呢?”曹昂惡趣味的說道。
曹仁輕輕一笑,戳了戳曹昂的腦門,道:“你是嫡長兄,要讓著自己的弟弟。”曹昂點點頭。後退幾步,長揖一禮,“多謝叔父。”曹仁指了指他,“臭小子。”笑罵一聲,仗劍移步“我去看看呂虔安排的怎如何了,你自便吧。”說罷就匆匆離開了。
曹昂深吸一口氣,自語道:“讓著他?就是說不能做的太過分唄?”嘴邊揚起意味深長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