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祥海坐福生的車將馬辰龍護送至廣福,抬進厚德府。李善仁見兒子突然回家,和沈公子一同抬進一個矇頭蓋臉的"死人"來,不覺十分驚疑。

祥海來不及和父親細說,叫來牛老四幫忙,徑直將馬辰龍抬進自己房裡。

安頓好馬辰龍,福生告辭回家,祥海告知父親:"這位兄弟受了槍傷昏迷不醒,還在發高燒,生命垂危,我要去請張老先生來救治。

""槍傷?"李善仁吃了一驚,祥海便將大馬路慘案說了一遍,李善仁不再多問,說了一聲"你在家看著,我去。

"便出門去張家醫堂。李善仁近來和張家走得近,無事也要往張家醫堂跑,今天一早已經去過一次,和張老先生喝了一壺茶才回來。

現在有事自然更要前去,就拄著司的克來到張家醫堂。張老先生見李善仁剛剛來過,現在又來,不覺有些奇怪,便問:"今日你來了兩次,有何相求,儘管開口。

"李善仁說:"兄弟確實有事相求,家中有一病人因傷昏迷在床,挪步不得,想煩勞先生拔腿,在下萬謝。

"張老先生問:"早上你來,未見你說起,可見病人剛剛才來,不知是什麼傷?

"李善仁說:"不瞞你說,是槍傷。"張老先生聽後吃了一驚,問道:"槍傷?

不會是令郎有難?""非也!是犬子同學昨天在城裡被誤傷。"張老先生心想,在城裡被誤傷,不在城裡醫治,反倒不辭辛苦送來鄉下救治,其中必有蹊蹺。

醫者治病救人要緊,也不多問,收拾起藥箱,隨李善仁來到厚德府。李善仁將張老先生請進祥海房裡。

張老先生見傷者用葛草布當繃帶蒙面,身上熱得燙手,昏迷不醒,趕忙替他號脈,脈象尚且有力,應是失血過多又有炎症引發高燒。

張老先生讓祥海解開葛草布,檢視創口,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男子的下巴血肉模糊,又血流不止,著實吃了一驚。

趕快用鹽水洗了手,將指頭伸進創口裡探了探,昏迷中的馬辰龍不禁一個哆嗦,祥海趕快抓住他手,不讓他動彈。

張老先生在馬辰龍創口裡探了又探,沒見有子彈,發現是貫穿傷,子彈從前面進去已從脖子後穿了出去,不禁目瞪口呆。

一番診視之後,張老先生對李善仁說:"不幸中之大幸,子彈穿頰而過,沒有傷及神經,也沒有留在裡面,比預想的情形好許多。

"祥海聽後鬆了一口氣,沒想張老先生說:"我不是外科醫生,動不得刀子,做不得削骨剔肉之事,現在不知子彈有沒有傷及後頸骨,如果傷了後頸骨,就要動手術削骨剔肉。

現在先止血消炎再觀病情,如需外科手術,則另請高就。"祥海的一顆心又吊在嗓子眼上,張老先生又說:"不過創口得到清理及時,血止即有救。

"張家醫堂世代為醫,家有秘傳神藥,於止血有奇效,十里百鄉凡內外失血,諸如婦女經血不調、產後崩漏,乃至肛門漏血之症,莫不尋他求醫,張老先生藥到病除,堪比神醫華佗。

張老先生急急回家取來秘傳神藥,撒在創口上,果然藥到血止。祥海這才寬下心來,心想馬辰龍有救了。

張家從醫有一個古老神秘的傳說。張老先生的太祖爺爺,原是個身負藥箱、手搖串鈴奔走於村市街巷的走方郎中,娶了個貧苦人家的女兒叫徐湘君,是個"花痴",什麼事都不會做,整天只知伺候自家院子裡的牡丹花,一刻離不開牡丹。

冬天花落季節,她就畫牡丹,從幼芽出土畫到花葉凋零,一天畫一張。

她父母也不阻攔,叫人打了幾十只木箱,將她的畫一張不漏地裝進箱子。

畫紙和顏料都是她父親自制的,父親用青皮毛竹敲打成泥,混入一味不知名的草藥漚竹泡製九九八十一天,製成色如紫粉厚實而強韌的畫紙,顏料是她父親爬到屋後山上採來野草和百花炮製而成。

給她上好的宣紙她不要,硃砂、花青之類她都不用,就是喜歡用父親自制的竹漿紙和花草顏料。

轉眼湘君到了婚嫁的年紀,父母備不起嫁妝,家裡所有的家當就是湘君畫的幾十箱牡丹花,父母只好哄騙她說,嫁妝都裝在箱子裡了,等到她嫁到夫家入了洞房才可以開啟,湘君很是高興。

出嫁那天,鄉親們見湘君隨嫁那麼多箱子,以為嫁妝多得不得了,羨慕不已。

只有她父母和她相公知道,這都是遮人耳目而已,湘君也不察究竟,風風光光嫁到夫家,相公知道妻子愛花如命敗光了家裡的積蓄,也不在乎。

湘君和相公洞房花燭結成夫妻,想起陪嫁箱子,要在相公面前開箱炫耀一番豐厚陪嫁,叫相公搬來其中一隻,撕去封條開啟鎖,輕輕掀開箱蓋一看,裡面哪裡有什麼嫁妝,全都是摺疊的方方正正的自己畫的牡丹花。

開啟其他的箱子來看,也都是畫,湘君不樂意了,大哭大鬧。相公取出一幅畫,開啟一看,見畫的牡丹花栩栩如生,青枝綠葉粉色比真的還鮮豔,根本分辨出是畫的,捧在手上愛不釋手。

湘君卻惱羞成怒,一把抓過來就撕。相公急忙阻攔,沒想手掌被畫紙劃開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湘君慌忙之中用畫紙給相公擦血,誰知只擦了一下血就止了。兩人頓時傻了眼,相公連聲稱奇,連忙叫湘君取授巾來看,湘君早已將授巾藏在枕頭下,這時抽出來交給相公,相公見上面殷殷落紅赫然在目,拿過畫紙在授巾上擦了一擦,落紅瞬間消失。

相公驚喜萬分,原來湘君的畫是藥紙、藥畫,都是無價之寶。從此,相公不再搖鈴序列,而是在街上開了一家醫館行醫,用藥畫治療失血崩漏,跌打損傷,不孕不育,救治過無數傷病員,上至朝廷官員、下至平頭百姓,還給無數不育婦女帶來福音。

後來又得到乾隆皇帝親賜匾額,醫館才改稱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