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無思面無表情地望著屋頂。

她在空間裡廢寢忘食的這一年到底算什麼?

為了讓紫火從她身體裡脫離出來,她拼盡全力,近乎瘋狂,甚至是不顧自身、不擇手段地嘗試。

可她怎麼可能不呼吸呢?

她想不到一向引以為傲的吐納呼吸之法竟成了紫火的催命符。

她雖然睜著眼除了形態,紫火根本就是個孩子,身世經歷悽慘得可憐的單純可愛的孩子。可她卻徹底將它吸收殆盡。

“小姐——”

書香被她嚇著了。眼見著不過幾秒,華無思臉上的肉就塌下去,高熱也一下子褪掉,她疲倦的小臉,也刷地一下和她一樣慘白了。

華無思感知到了書香的忐忑。但她沒時間理會她了,宇文廣博就要進來了,還火急火燎、惱恨的,茫然又恐慌的。

這是——?他的情緒?

她略一分神,便也察出書香的不安、欣喜、委屈、心疼……。

她得先捋捋。

“扶我起來!把人攔住,我要沐浴!”

宇文廣博一腳才踏進來,就聽見了這句話。他頓了半晌,直到書香拿著華無思剛穿的外衣站在他對面,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帶人退了出去。

但縱使明知不合適,他也沒走,就站在院子裡,皺著眉頭看著幾個小沙彌進進出出,抬來一桶桶熱水。

那個小丫頭,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這會兒,偶爾出現在門口,卻臉也煞白,連累得氣喘吁吁都沒紅潤過來。她經歷了什麼?

還有,她病到太醫都束手無策,怎麼就能忽然醒轉,還能大張旗鼓地洗浴?

他實在想不出來,也沒辦法集中思緒,嘩啦啦的水聲一遍一遍挑戰著他的神經。

當年那次意外,他被抓到暗巷,眼看著身邊人一個個爆裂。碎肉殘血濺得他滿身。然後那個黑衣男人只是淡淡一笑,一招手,手掌上的金色火焰便蔓延開,把一巷子的血腥和痕跡都燒燬殆盡,唯獨剩下了他。

他一步步逼近,走得很慢。可每一步都像是在他心坎上碾壓。

他看見他的手指張開又蜷曲,他的心被生生捏住,幾乎不能跳動。他恐懼地窒息著,看見他終於走到了他身前,看見他緩緩抬起手臂。

那一刻,他甚至是慶幸的。終於要解脫了。可他又看清了他蒙著黑布的臉上的眼,一個眼仁只是兩個黑點的暴戾的眼。

然後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再睜開眼,已經在他自己的寢殿的地上。一身髒汙已經乾透,乾巴巴地貼在他冰冷的瘦小的身上。

他嘩啦啦地洗了三天,身上都沒一塊好皮。

那之後,他睜眼,閉眼,眼前都是血腥的紅,和詭異的一片蒼茫中的一點黑。這兩個場景,也成了他這許多年的夢魘。

他逼著自己強大,近乎到不擇手段,只為摧毀那雙眼。

可現在,那人有可能就要出現在他面前,他能做到嗎?有那個能力嗎?至少現在他應該是能動了吧?

他能嗎?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死死地閉了眼。再睜開,他赫然就發現她正筆挺地的站在門口。哪怕從頭到腳都裹著一襲超級蓬鬆的雪白大氅,她依舊瘦的就像一根杆子。

她剛剛有這麼瘦嗎?

可他還沒來得及仔細回想,就看見了她的眼,不自覺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