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城外,當忍者回稟一切就緒後,經貞和武田信玄便全副披掛,人銜枚、馬勒口,領著四百眾摸到海之口城下。恰才四更,月色澄清,城上更不知覺。

見此,城內早已無聲清理門口、等候多時的望月忍者急忙合力下掉門軸,推開城門。憋了一路復仇怒火的武田軍頓時鼓譟齊入、喊聲大舉,在忍者引導下筆直朝著天守閣殺去。經貞麾下的甲賀忍者也大肆放火喧譁,引發城內混亂。

說來也是信濃眾人命數已盡,作為最後戒備力量的禰津信政和禰津軍也已是爛泥一灘。

那禰津信政前夜捱了一槍,今夜又被髮配守城,身心受到雙重傷害之下,早已不顧軍令、獨自飲了半夜悶酒,此刻正醉臥城頭和千代小姐在夢中纏綿。麾下諸人自然上行下效,不是三三兩兩痛飲高樂了半夜、方才沉醉睡去,就是溜到城內收攏的領民中找女眷鬼混,就是無半個正經守夜的。

忽聞鼓譟之聲大作,禰津信政方才慌忙驚起問道:“何故喧鬧?”然而,話音未落,就已被循聲掠至的甲賀忍者甩出撓鉤拖翻。

在武田眾軍將爭先掩殺下,毫無準備又失了主將的禰津軍,哪裡還抵抗得住這般如狼似虎的攻勢,紛紛或死或逃。

一霎時,武田軍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整個海之口城火焰四起,煙迷太空!

卻說海野幸綱依舊被拘在房內,聽得外部喊殺聲由遠及近,哪裡不知城池已被攻破,悲痛之餘只能先設法逃離。

然後念頭一轉,便看到幾點寒光閃過,門外的守衛已紛紛捂著喉嚨倒下,一名渾身籠罩在黑衣中的忍者就這麼堂而皇之轉入房內。雖然不識其面目,但從身形和心中預感,海野幸綱便知其與那投書構陷自己者同為一人!

果然,那忍者低聲一笑,沙啞著嗓音道:

“參見海野殿下,上午走得匆忙不曾問候,實在失禮!在下戶則白雲齋,奉主公之命,請海野殿下當面一敘!”

說罷,不待海野幸綱反應一二,便從背後掏出吹管,一口黃煙罩住其口鼻。海野幸綱心知不好,卻已頭暈目眩,直挺挺倒下,任由那戶則白雲齋扛走。

另一邊,平賀成賴醉臥於天守閣之上,直到武田軍已包圍天守閣,喊殺火光從腳下升起,才驚掉了醉意,心知大事不好。正欲傳喚四周眾人抵抗突圍,卻看到諸將仍然沉醉不醒、鼾聲大作,便已知道事不可為。

前一刻自己還是擊退甲斐武田的“信濃第一名將”,下一刻卻已是丟了本家要害的罪人。心灰意冷之下,平賀成賴拔出肋差試圖切腹自盡,比劃了兩圈卻始終下不去手。

感到樓梯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心知追兵已近,並無自裁勇氣的平賀成賴最終還是長嘆一聲,胡亂套上鎧甲,準備奪路而逃。卻不料剛走到門口,被門外恰好飛來的一箭正中門面、應聲而倒。

“大意了,早知剛才還不如切腹呢。”

平賀成賴腦海中閃過最後一個念頭,便永遠失去了意識。

正當武田信玄得意洋洋地回首,準備再向經貞炫耀一番自己的射術時,卻不料下一刻便被經貞狠狠拽向身後,摔了個踉蹌。

不待其惱怒,在一陣驚呼聲中,經貞便已被一名醉意稍輕,掙扎著拉開隨身輕弓的信濃將領,同樣一箭射倒!

……

恢復知覺時,經貞感到身子很輕,幾失重量,眼前的一切卻漸漸清晰起來,他發覺自己身處一個奇特的地方,一面光明耀眼,一面黑暗深沉,而他則處於黑暗和光明之間,身體若無形質,縹緲不定,既不能歸於黑暗,也無法融入光明,唯有在光與暗的交界處悠然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