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數國之力的驅動下,戰爭機器一旦開始運轉便無法停止。此後,駿河方向的甲賀忍眾每日都會送來最新的情報動向。

二月二十八日,隨著敵情逐漸明朗,經貞便將麾下眾人盡數聚齊,在軍營內召開了第一次軍議。

“近半月以來,駿河、遠江境內米價、鐵價一直不斷上漲,而從昨日開始卻連續下跌,說明今川氏戰備物資已基本籌措完畢。”

“唔,駿府城、高天神城、掛川城、曳馬城等敵方重鎮有何異動,可有大軍調動的跡象?”

“高天神城和駿府城正在分別吸納積聚遠江、駿河方面的國人勢力,其餘城池暫無明顯異動。”

“看來福島氏又將作為今川北進的先手出陣啊,今川上總介大人這次是要以此族的仇恨為刃,和館主大人(武田信虎)好好比劃一下啊!”

在經貞和三淵藤員的問答之間,眾人也逐漸明瞭了當前形勢。

一直以來,以高天神城為居城和大本營的福島氏都是今川氏最為重要的一門眾和支柱軍事力量,長期擔任遠江方向旗頭,也是歷次甲斐侵攻中今川方面的主力之一。

然而,在十餘年前的飯田河原—上條河原合戰中(見第三十章篇後備注),福島氏受命率領一萬五千眾出征甲斐,卻在飯田河原、上條河原連續慘敗於武田信虎的兩千軍勢之手,自福島方總大將、土方城城主福島正成(備註一)以下、大批福島氏一門親族戰死,麾下豪族骨幹傷亡者更是不計其數,整族力量陡然衰退一截,直到這些年才略微恢復元氣。

有著這段不共戴天之仇,福島氏自然對於武田信虎和武田氏恨之入骨,時時臥薪嚐膽、尋求復仇之機。福島氏當主、高天神城城主福島左衛門尉助春作為今川氏首屈一指的猛將,更是多次因抱病錯過飯田河原—上條河原合戰、坐視家族衰退而悔恨不已,此番必將請纓爭先。

此次,今川氏親再次動用這股力量,多半是要藉助其復仇心切和哀兵必勝,作為先手開啟局面,戰鬥規模和慘烈程度必然超乎想象。

看到軍議氣氛凝重,經貞拍了拍手,緩和氛圍道:

“好了,大家也不必過於擔心。此戰固然非同小可,但穴山氏作為本家西面的旗頭,抵禦今川氏侵攻經驗豐富,必然早有準備。伊豆守殿下(穴山信友)更是館主大人愛婿、少年英才,無需吾等在此杞人憂天。”

“即便敵人勢大,吾等也有館主大人的主力隨時來援助。吾等只要繼續收集情報,配合伊豆守殿下調遣,努力作戰,必然可以取得最終勝利!”

“藤員,還請將此份情報同步傳告穴山氏,提醒伊豆守殿下早做準備!”

“哈伊!”

“昌豐,還請繼續聯絡坂田屋,向其購入更多軍糧以備不時之需。其若是推脫無貨,便加錢,砸到其同意為止!”

“在下領命!”

“五郎(長坂信政),汝繼續率眾保持訓練,加強槍陣合練,同時取消夜間操練,每人每日增加大米供應三鬥,避免操練過度負傷!”

“知道啦,知道啦!”

“高松,還請督促各騎士再次檢查蹄鐵,每日增加豆料配給,保養馬力,做好隨時出戰的準備!”

“末將遵命!”

“那麼,今日軍議到此結束,大家各自行動吧!”

然而,形勢的發展卻完全出乎經貞等人的預料。三月一日,最新傳來的情報令經貞和眾人費解。

“稟告殿下,根據吾等忍軍日前觀察,高天神城方面入城軍勢已達七千上下,駿府城方面入城軍勢更是超過七千。今晨,高天神城軍勢已大張旗鼓離開遠江。伊豆守殿下也同樣得到訊息,已在河內地區釋出徵召令,彙集軍勢備戰!”

“再探,儘量摸清敵軍規模和進軍目的地!”

“遵命!”

……

“稟告殿下,中午時分,福島軍已進入駿府城和今川氏主力會和,規模未知。伊豆守殿下已集結五千軍勢,並進入南部町固守待命。”

“稟告殿下,下午時分,今川氏主力離開駿府城,並未直接北上,而是越過富士川、向東朝著三島、長泉方向去了。穴山軍仍在南部町待命,同時分出來遊騎沿著富士川搜尋潛伏敵軍!”

“稟告殿下,日落前後,今川氏主力已抵達御殿場城。在此之前,巖殿山城方面的出羽守殿下(小山田信有)已率領三千軍勢進入御殿場城籠城。根據今川軍途中煮飯埋灶的數量,粗略估計其軍勢在一萬上下。”

聽著從早到晚的情報變化,眾人皆是一籌莫展。類似富士川、南部町、河內等地區如同甲斐的西大門一般,御殿場城、更靠內的富士吉田城、巖殿山城一帶則是甲斐的東大門,由另一強力國人小山田氏鎮守。

可這一方向更靠近相模,通常是武田氏東面宿敵北條氏的北侵入口。今川本次選擇攻擊此處,莫不是打算和北條氏合兵一處,以軍力取勝?另外,遠江七千軍勢、駿河七千軍勢,彙集起來反而只剩下萬人左右了,剩下四五千人哪裡去了?

接下來的形勢卻並未脫離此番猜想,三月三日,北條氏一萬五千眾自小田原城出兵,三月四日同樣抵達御殿場城,與今川氏會和。北條氏一動,武田信虎也於當日開始出征,趕在在北條氏抵達之前,率一萬二千眾抵達御殿場城,會和城中守軍,背靠城池佈陣。

三月五日,武田信虎繼續抽調西部國人補充兵力,連同御殿場城守軍在內,軍勢已膨脹到一萬七千人,其中也包含了穴山氏派出的一千援軍。

三月六日、三月七日,時間繼續在雙方小心翼翼卻又始終保持克制的獵殺和試探中度過。

一方面,今川、北條聯軍兵力具有絕對優勢,但畢竟勞師遠征、客地作戰,稍有閃失便可能演變為全線脆敗,面臨被銜尾追殺的兇險局面。反觀武田信虎,其背靠城池之利,又有本土國人支援,擁有更為方便的補給和後援,即便小敗仍有拉扯迴旋的韌性。因此,雙方實際旗鼓相當,雖日日都有小隊馬洄眾互相劫殺,但大軍卻始終在觀望、抑或等待時機。

另一方面,河內方向的戰爭陰雲似乎已經散去,各方均已將全部目光投注在御殿場城下的勝敗,但唯有經貞始終有種隱隱的不祥預感。

“那四千,或者說五千軍勢,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