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長坂守重製止,長坂信政便跳到場地中央,左右揮舞了幾個槍花,對著經貞擺出一個突刺的槍架。

此時,京極高吉心情莫名轉好,笑吟吟拍了拍長坂守重手臂,阻止了他對長坂信政的呵斥,饒有興趣地對經貞道:

“經貞殿下的才智我們已經領教了,是否願意再向我等展示一下勇武呢?”

見到此等情形,經貞暗歎一聲。自己被京極高吉言語逼住,此時若是退縮,必將揹負一個軟弱無能之名,對於武家可是大大失分。自己有志成就大事,現在就必須珍惜聲名,不然無錢無兵又無名,如何聚攏賢才良將?

只能坦然步入場內,取過一把太刀,欠身向長坂信政施禮道:

“請信政殿下賜教。”

隨後擺出一個表之太刀的起手勢。

“家直公傳下的香取神道流嗎?有些意思”長坂守重輕咦一聲,看出了經貞的跟腳。

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

長坂信政手中長槍乃是正宗三間槍,從頭到尾足有十五公分,雖然通體木製,但精選生長多年的老竹和橡木,既有足夠的韌姓又不乏硬度,放在戰場上也能輕鬆取人性命。

只見他擺開門戶、槍身朝前,搶到經貞面前二話不說便是一頓亂刺,看架勢是要三招四招之內撂倒經貞、分出勝負,氣勢比起剛才與三淵輝員切磋時簡直千差萬別。讓知其勇武、本有心看經貞出糗的京極高吉也不禁心頭惴惴,生怕這莽漢把經貞戳出個三長兩短。

反觀經貞似乎僅剩招架之力,只顧苦苦格擋長坂信政一槍快過一槍的攻勢,就如一葉扁舟在疾風暴雨中顛簸。

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扁舟卻慢慢變成了磐石,在暴風驟雨下看似狼狽不堪,但總有一分餘裕。

又過了半刻鐘,長坂信政呼吸愈發粗重,犀利的攻勢也逐漸難以維持,而經貞的格擋卻越來越顯輕鬆。最終,瞅準長坂信政胸前的空門陡然轉守為攻,乾淨利索地磕開長槍、把太刀懸在其胸口上。

勝負既分。長坂信政還有不服之意,但長坂守重早已將其強行拉到身旁乖乖站好,讚揚道

“克敵以弱,一擊必中。這是劍術更是兵法啊!香取神道流果然名不虛傳,殿下的劍道師傅更是勝過老朽許多啊!”

經貞在觀戰長坂信政和三淵輝員比鬥時,窺破了長坂信政剛猛有餘、耐力不足的弱點。因此故意示弱,讓對方先放手進攻,待對方氣力消退再給予凌厲的反擊,最終取得了最終勝利。

正在為自己戰勝了一個戰國名人沾沾自喜,憧憬著劍聖之名時,突然聽到長坂守重提到長逝的恩師,不禁心情低落下來。突然失去了談興,順著京極高吉的話頭告辭離開。

此後內外忙碌略過不提。不出數日,經貞經營的鍛造屋在京極高吉的支援下正式開業,除了銅鐵鍛造、金銀加工等常規生意外,本店的特色服務即是惡錢加工為“永樂錢”。

初時,各路商人和大名奉行如同聞到腥味的蒼蠅般成群結隊掠過、險些把狹小的部屋擠爆。但當了解到兩千惡錢外加不少條銅才能加工一貫“永樂錢”,甚至還要再搭上一定手續費後,遠勝尋常“永樂錢”的成色也沒能將他們留住,只有寥寥略有閒錢的富家之人才提供了少些業務。

短短一週,一度火爆全京的鍛造屋又迴歸了門可羅雀的狀態,但經貞仍咬牙堅持了兩月有餘。

期間,長坂信政與三淵輝員卻好似賴上自己了,幾乎每天或單獨或成雙過來。

一個嚷嚷著不服前次失敗,每每輸多勝少卻總不服氣,第二天接著上門挑戰,讓經貞大感頭疼。

一個硬是將同齡的經貞視為大才,纏著他要學習謀辯治政,甚至提出拜師一說,也是讓經貞躲閃不及。

但終歸都是年紀相仿的半大孩子,打過鬧過,一起到居酒屋偷偷喝過幾次清酒,三人就漸漸熟絡了。拉近關係後,經貞更是提及自己對三淵晴員的和歌(其實是饞人家還沒出生的兒子)、長坂守重的槍術久仰已久,一直渴望去拜見學習。兩人聽說經貞對自家長輩如此推崇,自是不吝引薦。一來一往間,也逐漸搭上了三淵氏、長坂氏的關係。

年紀輕輕就被霸主尼子氏委以重任(錯覺)、手段老辣、胸有韜略、精通文武,漸漸形成的印象讓三淵晴員、長坂守重對經貞日益器重,自然對經貞傾囊以授。

拋開和歌不談。經貞向長坂守重討教切磋槍術時發覺,長坂守重雖已經年過五十,但槍術老辣剛猛,是多年戰場上歷練出來的,對於自己這種缺乏實踐的理論派大有裨益。經過練習,經貞除了戰場槍術入門,原先苦練多年的劍術觸類旁通之下也突破瓶頸、大有長進,在與長坂信政的日常較量中也由十戰七勝變為了全勝,令後者鬱悶不已。

然而,自離開出雲後,任何平靜悠閒的歲月都不足以熄滅經貞心中的火焰。待到感覺戲碼演足,鍛造屋和冶煉爐周邊再也察覺不到窺探的目光後,經貞才帶著七分失落向京極高吉辭行,並將鍛造屋、冶煉爐和僱工一併託付京極氏照料。

這日,京極高吉、三淵晴員與長坂守重共同設宴送別經貞。

觥籌交錯間,面對三淵晴員與長坂守重的教誨、長坂信政與三淵輝員眼中的不捨,經貞也突然恍惚。臨別之前,眼見經貞張了張口卻最終什麼也沒說,三淵輝員猛地站起,行到經貞面前站定,開頭道:

“經貞大哥!我是一介粗人,有話只會直說。我是家中庶孫,雖然父親寵愛於我,但本無繼承家業的可能,所以我早也打定了主意成年後外出闖蕩一番、立下事業。可緣分之下遇到大哥,自覺您文武均遠勝於我,自愧不如!”

“所以,大哥如蒙不棄,拜託留我鞍前馬後!”

聽到此處,長坂信政也忍不住激動道:“我也一樣!”

經貞剛才思索再三,才終於掙扎著放下招攬兩人的念頭,沒想到卻被兩人主動提出,大有失而復得之喜。但也知此時終究要由三淵晴員、長坂守重定奪,於是抬眼看上兩人。

兩人看到經貞渴望的眼神和自己兒孫的表現,相互交換了一下神色,由三淵晴員開頭道:

“如此不可。”

還不等經貞三人變色,三淵晴員接著說道

“治國理家,最忌任人唯親。汝等既要追隨經貞,就在此刻定下主從之名。汝等若是不願,此時便不要再提。”

差點被山迴路轉的驚喜衝倒,經貞鄭重的坐好身子,受了長坂信政、三淵輝員深深一拜,正式同意了兩人的投效:“我如今暫無職役在身,無法授予出身,只能暫且分別給予二位50貫俸祿。此後,讓我等兄弟相互扶持,一起將本家的家業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