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鉤上的獵物上了鉤又逃去,魚線隨著輕風微微晃動,水上漣漪重重,教人不知歲月幾何,風塵幾度。

婧娣枕著林南的肩酣睡,醒時才覺時辰不早,帶了絲羞意道:「我該回了。」

林南扶她而起,眉目溫柔,「路上小心。」

婧娣頷首,隨即轉身留給他一襲背影,林南痴看了半晌,才拾了釣魚的傢伙什往另一處走,入了村莊,進了一泥牆塑造的清貧小院。

院中雞鴨成群,有幾株已然乾枯的植株,他習慣的往雞圈欄上看,一隻青灰色的信鴿正踢踏著小腳,顯然到了不少時候。

取下信箋來,他細看了內容忽皺的眉間深了去,提步便往房中,一手在臉上撕下小塊兒的皮膜,隨意放於桌上,再轉身竟是別樣朗俊的面容,卻是雲臨本人。

雲臨鋪紙執筆,墨也不待細磨便寫了下去,信中析木道雲棠遭人暗算跌下山谷,如今還未尋到蹤跡,他必須即刻命樓中探手前去相幫。

於信中交待妥當,看著信鴿飛遠,他依舊緩不下氣來,雲棠於他而言,乃是至親的存在,容不得有半絲疏忽,他神情一凝,隨意收拾了包袱欲趕赴鮮國。

未料才跨出門檻,竟見不遠處有一隊府差大肆搜村,氣勢洶洶,不知在尋何物何人。

他略忖,轉身回屋又喬裝上,佯裝驚惶的在門口張望,待有府差近了,瑟縮道:「大人這是要做啥啊?」

府差將他通身打量個遍,「有人向府衙舉報村內有強賊,你可見著可疑之人?」手上一揮,底下的人把雲臨拱至一邊,衝進外院內屋翻了個遍。

「大人,小的可是良民啊,這村子裡裡外外就那麼幾百口,哪兒見過什麼可疑之人。」

府差也不搭理他,房屋本就窄小,搜尋不過一會兒,見未找出什麼東西來便離了去。

雲臨盯著他們腰上的牌子,臉色幾不可見一變,看來那隋安侯真是盯準了水穎崢,查到這處來也是本事。

想到水穎崢,他便想起婧娣來,那夜若非他跟蹤她,在隋安侯派來的殺手底下救下她來,只怕二人至此都無半點干係,朝夕相伴數日,那樣溫柔如水,清雅如菊的女子,當真是入了他的心窩子。

尤記得當日他暗查許久,加上各路小包子提供的零星訊息,方知水穎崢另有據點所在,也知他因聲名太盛不得自由,而婧娣似是他最信任的人,處事圓滑周到,行動又多詭異不受束縛,是以便將尋其據點的突破口放在婧娣身上。

跟蹤她的那段日子,足見她的聰慧,由著與水穎崢關係密切,她一舉一動也受著將軍府與隋安侯的監視,然每到要緊處她總能順利脫身,只那一日……

許是前些時日水穎崢對隋安侯的動作太過不留情面,逼得隋安侯狗急跳牆,欲殺了婧娣滅其火候,暗處的他眼見著婧娣節節敗退,險些喪於殺手刀下,心下不忍,便念著雲棠與她的些許情誼出手相助。

「多謝壯士相救。」

她傷勢過重暈倒在他懷中,暈過去前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便是此話。

一枚煙彈,他順利帶她逃走,來到村中小屋養傷,她傷在全身,處理傷口難免會碰觸到她的身子,而情況緊急,又來不及請旁的女子來照料,唯有放下大防,矇眼親自上手。

第一次碰觸到女子的身子,他心如擂鼓,眼不能視,又無經驗,下手便重了些,未久她便疼醒了過來,見著這一幕乍紅了臉龐,卻也不扭捏,「婧娣並非深宅女子,壯士不用拘泥,眼上的布……還是摘了吧。」

雲臨唇上幾動,面紅耳赤的摘了眼布,與她視線撞上連忙別開,「…在下便得罪了!」

一場包紮下來,寒冬雪降的天兒,雲臨偏熱得汗如雨下,臉紅如燒,匆匆煎藥

喂婧娣服下後,便躲在次室一夜都未再現身。

此後,因見著了人家的身子,還碰了……他自覺理虧得緊,對她是千萬分的好,只不想這好著好著,就上了癮。

婧娣何其通透世事的一人,怎會看不出他的意思來。見他粗貧裝扮,言行卻頗有風範,想來是個隱士,或是祖上有才德的,看他的眼中也多了欣賞之意。

而這欣賞,隨著日日相伴不免就生出曖昧來,一日,鄰家送來一壺濁酒,二人不過細酌幾杯,有了三分醉意,神智未失,於微妙的情愫下,燈火朦朧中滾作一榻,做成了那雲雨之事。

翌日,婧娣方起榻,雲臨拉了她的手,「一夜勞累,怎不多歇息歇息?」

婧娣沉了一息,不忍的看向他,「我該走了,出來多日未報平安,怕家中親人掛念心中不安。」

「怎這般突然?」雲臨急了,「是不是昨夜我……」

「不是,」婧娣掙脫了他的手,起身小聲著衣,「你莫亂猜想,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

雲臨翻身而起,也不顧胸膛赤裸著,將她擁入懷中,他曉得她的身份暫不可能與他相守在此;而他也有要事未做,兒女情長,慌不來的。

「今日一別,何日再見?」

「花溪水畔,十日一聚。」婧娣笑著推開他,淺啄了一記在他的面頰,拿過他為她包紮時戴的眼布,「這,我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