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真真是又冷又毒,水穎崢當下黑了臉來,抬手就要教訓她一番,她慣性的怕到閉了眼,腦顱一縮,跟個別扭的烏龜沒甚兩樣,水穎崢心下軟了下來,然氣悶不散,火道:

「有膽子跟本少爺叫板,卻沒本事挨本少爺的拳頭,你道本少爺陰冷暴戾,怎不想想本少爺待你總比旁人寬上幾分,何曾虧待過你?」

「倒真是個寬待的,是不是你只下了毒,未折了我手去,我就要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了?」雲棠抬高了音兒道,怒火燒心,臉兒脖子都紅了去。

水穎崢驀地一伸手勾住她脖頸道:「你裝傻不是?仙師堂那假道仙不是說了你無礙,你明知如此,卻還在這兒跟本少爺叫嚷,故意惹本少爺惱火?」

他身上的衣料是個上好的,繡紋精緻,她聽罷忽安靜了下來,端看著其上的圖案,試探著問道:「我真沒中毒?」

水穎崢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按了她腦顱在懷裡,似深呼了一氣道:「雲棠,我且大度一回饒你這一次,只要你忘了他好生待在我身邊,我定不會薄待了你,也沒人能動你。」

耳邊心跳如擂,雲棠微微驚訝,堂堂水三少竟是在緊張麼?她閉了閉眼,輕聲道:「少爺,其實……我也曾對你心動過。」

驀地聽她這般說,水穎崢不免一怔,反應過來後淡淡一笑,道:「等大事一定,我便抬了你的身份,納你入府。」

誰要做妾了!雲棠袖中握了拳,強迫自己莫懟回去,只要平安過了今日,明日便可得自在。

更深夜濃,也不知是上天心善還是有意作弄,連綿幾日小雪於這夜漸停了來。

床榻上,雲棠耳聽著身旁水穎崢的呼吸之聲輾轉難眠,她的包袱早收好了去,卻不知這水穎崢何時離去,若晚了只怕她會露了餡,耽擱出城的時辰。

憂思重重入眠越發難了去,至丑時,她方入了混沌,意識模糊,而此時水穎崢睜亮了眸子,描著她的鼻翼思緒複雜不安,按說顧胥星將入鮮國,她二人已沒了可能,這皇宮大內她一小女子也斷不會飛了去,他想不通自己為何會這般緊張,回府後亦不得安寧,偏得乘夜冒險來此候著。

雙臂將她錮在懷中他才覺出一點踏實來,正昏昏入眠,忽聽一聲貓叫傳來,他神色一緊起身便下了床,將被褥給她掩好,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點了她的昏穴封了她的知覺,而後蹙眉轉身,身形帶風一掠而出,直奔貓叫聲而去。

卻說冬月十八這日,上城有兩樁事霸佔了茶寮酒館的閒談榜,其一當是十公主出嫁一事,其二麼,說來詭異,要說這飛雪天,室內圍爐取暖起了火事還說得過去,那亂葬崗裡,白雪皚皚,溼草生樹,便是有意縱火也是不好使的,可是,它偏就走火了,燒沒了好些骷髏架子,連土都焦了一層。

墳地裡陰森可怖,陰風颼颼,焦土廢冢,眼見府差遠了去,水穎崢攜婧娣幾人從暗處走了出來,臉色黑沉,道:「給我將人找出來!」

「來者神出鬼沒,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不知從何處著手。」婧娣道。

「他既用的白磷粉做燃物,這般大的量,還能不好查去?!」水穎崢道,此時天已大亮,想起耽擱這許久,雲棠還在床榻上昏睡著,也不再多說,交代幾聲便離了去。

然他不知的是,就在他夜裡離開皇宮不過半個時辰,一襲黑影鑽入了雲棠的房間,解了她的穴道,護她上了十公主出嫁的車隊。

是以他見到空空如也的房屋氣得臉色大變,幾番打聽,人竟像憑空消失了般,一點音訊也無。

細想之下,她現是皇帝尊客,能動她的人如今在上城內並無多少,而朝中得勢之人他均派人監視著,一有風吹草動他都能知曉,除非……若是有疏漏,也就是皇帝了…

想到此,他越發惱怒,大局當前,他尋人再是心切,也不欲在皇帝跟前露了破綻,一通脾氣發作後,唯命人暗中調查,往後整日陰沉著一張臉,比之前更加駭人。

婧娣將這些看在眼裡,心下絞痛,半晌收拾好情緒,轉向身後的男子道:「大事為重,有些事你只管爛在肚子裡,莫擾了他。」

男子抬頭,竟是日日監視顧胥星的那人,「我瞧著那女官就是主子要找的女子,若主子知曉我們隱瞞了她的行蹤,怪罪下來我們只怕會……」

「你也見他為那女子憂煩如此,如今我們四面楚歌,怎能分心?你莫怕,若他怪罪下來,我替你擔著便是。」婧娣道:「下去吧,顧胥星已出了這上城,也無需你監視了,那邊自有小叫花子盯著,你另領個差事去。」

男子躬身退下,婧娣又深看了水穎崢一眼,見楚落碧向他走去,臉色一黯,垂眸離了開去。

落雪紛紛,茫茫銀海,遠見兩山之間,夾道之上一縱儀仗隊正趕著朝關外而去,紅綾十里,豪旗金輦,瞧著分外醒目。

其中,一座青鸞金線描的車輦上,顧胥星懷抱著暖手的鏤花爐子,一臉的悽怨之氣。

他如今氣著水穎崢從中作梗,將他走前託人給雲棠送去的書信半道擋了回來。而臨行前他在人群中尋了許久也不見雲棠的身影,便知她不得自由,這心裡疼著又空落著,連著幾日都難受得緊,就是睡也睡不好去,只覺魂都丟了,同個行屍走肉一般,徒留幾絲人氣兒。

「世子,前頭車子裡的人可怪著呢,老偷瞧咱們。」花朝看著那車窗探出的半個頭顱道:「小的跟人打聽了一下,裡頭坐的好像是後宮裡頭管記載的女官,聖上臨頭送來的,旁人都不得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