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穎崢料著她會有此問,輕笑一聲,凝著她道:“如何?可是要報我救命之恩?”

“一報來,一報去,”雲棠微紅著臉頰道:“我也救了少爺你數次,權當抵消了去,只我覺著婚姻大事不可隨便,少爺逼於無奈應了婚事,以後夫婦二人無同心之情,可不負了時光,錯了姻緣?”

水穎崢只覺聽了個笑話,不禁笑出聲來,負手而立,墨髮順垂及腰,受著一縷清風鼓動其衣袍,瞧著雲棠的眼神多了幾分譏嘲,“果真是蠢,夫婦同心?笑話!本少爺向來不信真情至善,人生苦短,不值當為情愛二字桎梏,不過是隨便娶了個女人,談何錯了姻緣。”

不信情…不信善…雲棠聽著忽覺有些微妙,恍然大悟,“少爺,您可是有特別喜愛過一個女子,因著那女子薄情辜負了您,所以您由愛生恨,從此厭惡世間一切男女之情?”

“怪道吳魁生多說與你投緣,你二人這腦袋怕都是被驢踢過。”水穎崢道,腦中閃過一男一女相擁揮誓的場面,心中苦澀,麵皮不由的繃著轉身往高山院而去.

雲棠緊跟其後,口中念道:“佛曰,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少爺與魁生少爺亦走得那般近,毛驢想必會一視同仁…”

水穎崢霎時停了步子,一手頗為粗魯的抓著她髮髻疑道:“最近你怕不是脾性又大了去,處處懟著本少爺,欠收拾了不是?”

雲棠一噎,忙護著自個兒好不容易有個模樣的髮髻,撅著唇苦哈哈道:“奴婢錯了!”

“皮賤!”水穎崢嘴角輕揚,食指與中指夾著她的朱唇微扯,“忽時又覺你與阿勝像了七分,一副慫樣兒,實不像我脂膩色香出來的人。”

“誰跟那隻肥貓像了,”雲棠嘟噥道,水穎崢笑呵一聲,抬步往高山院去,她忙亦步亦趨隨在身後,一顆心惴惴不安,周遭風拂林響襯得幽靜異常,本是極美的景緻,因著盜匪一事瞧來倒陰沉得很了。

雲棠一時想來也好笑,自個兒做的往壞了說也是偷雞摸狗的事兒,盜竊佳人褻褲、暗察玉人出浴此等行跡亦是不少,可偏生怕了橫刀子掄斧子的山中扛把子,凡見著了,總覺得一顆腦袋在脖子上不安生得很。

回到高山院,阿姬當真守著門口寸步不移,見著水穎崢二人走來忙迎了上去,“水少爺!”

水穎崢側目瞧了雲棠一眼,“往後十日我們皆在此處,你去尋小尼給阿姬安置一下。”

雲棠雙眼一瞪,“少爺,一會兒自有人給我們安置……”

“讓你去就去,廢話怎如此多!”水穎崢不悅道。

主子突如其來的兇悍,雲棠嘴唇不由一癟,頗有些委屈扭頭就走,突然水穎崢又開口喚住她,她轉身道:“少爺,還有甚吩咐?”

水穎崢走至她跟前,才一抬手她忙閉了眼,偏頭欲躲。

“別動!”水穎崢捏住她的下巴道,抬手捋了捋她適才被抓得凌亂的髮髻,“眼下只你是我脂膩色香的人,阿姬本是客,你若不幫著安置,還要本少爺出馬不成?況且,本少爺與她還有些旁事要說,可明白?”

他這…是在解釋?雲棠有些怔住,“少爺,你與奴婢說這些做甚,你吩咐的奴婢自會從的。”

這水三少近來當真是有些不對勁,其實她本就瞧出二人想說些什麼,由著對阿姬很是看不順眼,就想聽聽二人到底要作什麼妖罷了,此番他忽然解釋一番著實令她意外。

像是被蠱惑了般,她不由得抬眼看著他,對視之間,那如墨如漆的雙瞳燒得人頭暈,她心內忽生出些異樣,小鹿亂撞氣喘不及,竟多出一股子的悸動來。

她暗叫一聲糟糕,自己莫不是對這心狠手辣、陰晴不定、風流無度的水三少動了情?

不,定然不是的,是她太過純情,被這極高的手段撩得意亂情迷而已,想想顧胥星,自個兒可千萬不能腳踏兩船,做那等子人人唾棄的小嫂子情事。

“不與你說,只怕你的脾性還得大了去。”

水穎崢道,察著她臉上細微的變化,見慣風月,通曉男女之情的他如何看不出那情意來,頓時眉眼柔和萬分,拇指親暱的撫著她臉頰,“那夜本少爺說的話仍算數,倘若你成了我的女人,我便將你所中的毒解了去。”

雲棠回神一陣惡寒,半晌才找回說話的音兒,正欲開口,水穎崢笑道:“莫急,你且好生想想。現下快去將住處安置了去,本少爺有些乏了。”

她心內混亂至極,卻也不知該說什麼話語,趕緊撒丫子跑得極快,水穎崢在後頭看著不禁勾唇笑得開來。

“水少爺對小棠真真是好的,阿姬見著好生羨慕。”阿姬道,言語間神態纖柔,不知二三的人定會以為她是那大家閨閣裡的小姐。

“噢?”水穎崢右手一探,攔腰將阿姬摟將過來,挺直的鼻樑擦過她的額際,“羨慕便罷了,且勸你莫要招惹她,留著你的玲瓏心眼兒好好為本少爺做事即可。”

“水少爺真是玩笑了,阿姬與小棠無仇無怨的,與她更是一見投緣,談何招惹?!”阿姬道,蔥手爬上他的脖頸,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淺笑嫣然。

二人正曖昧親暱,驀地,一個小尼出了門來,低垂眉眼一臉尷尬神色道:

“阿彌陀佛!二位施主,師太囑我相請。”

水穎崢眉頭微不可見的一蹙,鬆了阿姬道:“也罷,夜裡你且到我房裡再談一二。”

“是。”阿姬道。

心裡多了花花心思,雲棠與小尼姑安置旁人時,不免將自個兒的客室排得遠了些,被水穎崢發現並呵斥了一頓後才調至其隔壁。

夜裡,水穎崢使喚她一直到入了亥時,她這邊方出房門,就見阿姬款款而來,其姿態聘婷,衣著但露不露,臉上妝容精緻,瞧著便是精心打扮過的。

雲棠忽覺有些氣堵,但仍是與她打了招呼,錯身後見她徑自入了水穎崢的房,心下甚是不舒坦。

回了房後,不出意料又聽見了往日那熟悉不過的聲響,火氣噌的就上了頭,一腳踢在床柱上,疼得腳丫子都縮了起來。

“風流濫情的臭男人,虧得我還道他表面狠厲,對我卻算的上是不錯,原以為有幾分真情實意在裡頭,呵,呵呵,真是瞎了我的眼!”

氣恨的脫了鞋上了床榻,仍覺心中絲絲苦澀,輾轉難眠,又起身走至窗前,推開窗乍現一室清輝,月光寧人,夜風撩骨,忽的寒涼襲來一陣激靈,她仿若大夢初醒。